like抽筋 發表於 3-4-2010 11:24:27

[轉]兔兔的孟婆湯

吃晚飯的時候,沉星的媽媽聊起了一件怪事,說的是沉星的玩伴兔兔。
  兔兔前一陣子發高燒,今早高燒退了,但仍然斷斷續續的說些誰也不懂的胡話。她說,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住在湖北的某個地方。她的父母非常著急。醫生問她具體的地址,她卻又答不上來,只說她的家前有一棵梨樹。那是一棵石梨樹,長出的梨子和石頭一般堅硬,能嗑壞牙齒。又說她有自己的爸爸媽媽,爸爸長著腮絡胡子,親她的時候很扎人,媽媽特別高,比她那個爸爸還高出一個頭。醫生摸摸兔兔的額頭,對白叔說:針也打了,燒也退了,現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你女兒這個情況我以前從來沒有碰見過。
  沉星吃完飯就跑去兔兔家,他懷疑媽媽騙他玩呢。兔兔見了沉星,擺出一副很煩惱的樣子,時不時嘆出長長的一口氣。沉星問她怎么了。兔兔說她想回家,可是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沉星說:“這里就是你的家啊。”
  兔兔搖搖頭,說:“我的家在湖北呢,我家前還有一棵石梨樹的。這里不是湖北,你看,前面也沒有梨樹,樹都沒有。”
  “你開玩笑吧,你在湖北怎么到這里來的?”沉星以為她在開玩笑逗自己,“我們倆可是一直以來的玩伴哦。”
  “這,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我還記得我爸爸媽媽的模樣呢,還記得家里的擺設呢。”兔兔一本正經的說。
  兔兔的媽媽從樓上下來,見兔兔又在說“胡話”,生氣的罵道:“你這個野丫頭!我不就是你媽媽么?生你養你倒不認老子了么?”
  兔兔走到房子的一個角落,理直氣壯的說:“這里應該有一張紅漆桌子的。吃飯的時候,爸爸會把它抬出來放碗筷。”
  她又向前跨了兩步,站住,有理有據的說:“這里應該放一排椅子,那些椅子還沒有刷漆,只刷了一層桐油。媽媽說這樣擺著顯得整潔。”
  她說:“但是那里沒有紅桌子,這里也沒有一字排開的椅子!這個房間也略微大了一點。”
  兔兔的媽媽聽了火冒三丈,順手拾了個掃帚朝兔兔揮舞:“你真是個野丫頭!忘本的不孝女!老子抽你兩下才解氣!”兔兔見狀嚇得轉身就跑,邊跑邊哇哇的哭泣。
  正在外面洗菜的蘭姨追過來抱住兔兔,又假裝用力搶下兔兔媽媽手中的掃帚。“打她能解決問題嗎?真是的。”蘭姨將掃帚扔到一邊,安慰哭鼻子的兔兔,“寶寶乖,告訴蘭姨,你是不是在撒謊啊?如果不是撒謊,就告訴蘭姨,你說的那個地方具體在哪里,蘭姨帶你去,好嗎?”
  兔兔邊抽泣邊斷斷續續的說:“我,我家,在,湖北。”
  “可是,我的寶寶,湖北很大呀,比我們這個村子要大幾萬倍哦。我怎么帶你去呢?”蘭姨慢慢的誘導她:“你能不能再說清楚點?”
  “畫眉。”兔兔張了張嘴,看了媽媽的臉色,半天才吐出兩個字來。
  “兔兔,畫眉是鳥的名字,不是地方。”一旁的沉星提醒道。
  “畫眉。”兔兔重復道,一會兒又急得哭起來,“我也記不清了。”
  “是不是那個地方就叫畫眉?畫眉縣?畫眉村?”蘭姨引導著她吐露答案。
  兔兔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真記不清楚了。”
  兔兔的媽媽怒火重新燒了上來,厲聲說:“分明是騙人嘛,哪有一些記得明明白白,一些又記得胡里胡涂的。看來不打她不中用,她還要騙人。這么點點大就騙人到家了,長大了怎么了得!”
  “畫眉肯定就是一個地方的稱呼,只是兔兔記不清楚了,對么?”蘭姨護著兔兔,和氣的安慰她。
  “畫眉?我倒是知道一個叫畫眉的地方,也在湖北。但不確定就是她說的那個。”蘭姨的丈夫插言道,“我有個戰友的家在那里,當兵的時候去過這個戰友的家。那里有一個很大的銅礦山,是嗎?”
  兔兔盯著蘭姨的丈夫,不言語。
  “周圍幾里都可以經常聽到爆炸的聲響,很震耳朵的,是不是?”蘭姨的丈夫又問道。
  兔兔迅速的點了點頭。兔兔的媽媽一臉茫然和驚訝。
  “要不,帶孩子去看看?讓她死心也好。不然不知道要鬧多久。”蘭姨小心的問。兔兔的媽媽許久才遲緩的點點頭。
  經過一夜的商量,兔兔的爸爸膠生和蘭姨的丈夫東定決定一起帶著兔兔去趟畫眉,當晚各自回家收拾一下,準備第二天出發。兔兔的媽媽在一旁只是拼命的掉眼淚。蘭姨不停的勸說:“只是讓她去看看,讓她不再吵鬧。沒出過二十里范圍的小孩子哪里知道幾百里外的事情?沒事的。”這樣一說,兔兔的媽媽哭得更厲害了。
  膠生和東定還有兔兔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又在客車上顛簸了一個下午,才在傍晚時分來到畫眉。膠生的腳剛從車上踏回泥土,便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雷聲。“要下雨了?”膠生問。
  “那是爆炸的聲音,從礦山那邊傳來的。”兔兔搶在東定前面回答。她的腳一回到地面就變得異常活躍,在東定還沒有指明方向之前,已經走一步跳一步的主動在前頭引路了。
  “你到哪里去?”膠生大喝,臉色很不好看。
  “帶你們去我家呀!”兔兔已經將他們落得很遠了。
 膠生和東定面面相覷。
  他們翻過一座小山,走過兩條小橋,躍過四五條水溝,來到一個農家小院前。他們都驚呆了!
  哭哭啼啼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小院被白紙淹沒,白對聯,白靈堂,白孝衣,白冥紙使他們眼花繚亂。
  “我的小風車呢?”兔兔跺著腳大喊,眼睛在并不寬敞的小院里掃瞄。
  “姍姍?”屋里一個女人的聲音,可能因為長久的哭泣而略顯沙啞,“姍姍?姍姍!”那個女人從屋里撲出來,靠在門檻上,看見三個陌生人,兩個中年人,一個與自己剛死去的女兒相差不大的小女孩。那女人后面跟出來一個男子,他拖住他妻子的手,說:“姍姍不在了,不可能回來了。求求你別再想她了。”
  “這里的小風車呢?”兔兔指著一個石墩問那個女人。
  “我女兒死了,她以前喜歡在這個石墩上玩小風車。我怕以后看著傷心,就在她出葬的時候燒了。”那個女人回答,“小姑娘,你也愛玩小風車?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年紀。雖然嗓音不一樣,但是你說話的方式和她很相像,聲音一高一低的。”
  “別嚇著人家孩子了。”她丈夫把她往屋里拉。“但是,你怎么知道這里原來有一個小風車的?你認識我女兒嗎?”
  “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啊!我就是姍姍啊!媽媽,你不認識我啊?”兔兔跑過去張開雙手要抱那女人,被身后追來的膠生扯住了肩膀。
  “雖然你跟姍姍很像,但究竟是不是我女兒,一眼我就能看出來,別逗阿姨玩了。”那女人抬起頭來看兩個陌生中年人,說:“這是你女兒吧?”膠生點點頭。東定早白了臉,慌亂之中居然也連忙點頭,他伸出微顫的手去握握膠生的手,膠生的手心已經汗濕!
  膠生偷偷看了看那女人身后家里的擺設,果然左邊墻角放著一張紅漆桌子,對面墻邊擺著一字排開的刷了桐油的椅子!
  “你家孩子怎么調教的?專門來戳人家的傷疤?”那男子從屋里沖出來,怒氣騰騰,大聲喝罵。“要不要我拿鋤頭把你們趕出去?如果你家女兒死了,別人這樣捉弄你,你受得了嗎?”那男子血涌到臉上,紅彤彤的像喝醉了酒。遠處又傳來一聲爆炸的轟鳴。
  “我們走!”膠生不由分說,一手拖住兔兔,一手捂住她的嘴巴,慌忙和東定跑出去。那男子在后面立即把院子的木柵欄門關上了。
  兔兔回來后,又是一陣子哭鬧一陣子發高燒。
  膠生兩腳發軟地跑到四姥姥家詢問。
  “一定是那家人的女兒過了奈何橋沒有喝孟婆湯。這樣的話,魂魄就忘不了生前的事情,不能安心的呆在那邊,就要找回來。它可能走錯了路不小心跑到你們家來了,找上了你家兔兔。”四姥姥干皺的嘴像兩條蚯蚓一樣蠕動,“不過不要慌,你快去稱條鮮活的鯉魚,煮湯叫兔兔喝了,‘鯉’就是‘理清’的意思,可以讓它忘了生前的事情。這可作為孟婆湯的補償。然后燒些紙錢讓它作回去的盤纏,估計就沒有事了。”
  膠生立即照辦,弄了一碗鯉魚湯給女兒喂下,又燒了許多紙錢。
  兔兔安安靜靜地睡了一天,再睜開眼看見膠生坐在床邊等待,馬上虛弱地乞求:“爸爸,我肚子好餓!”膠生立刻喜笑顏開,樂顛顛的去煮面條。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那燒完的厚厚的紙灰上有個淺的不易被察覺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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