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是朋友,其實只是我和愛麗絲在處理之前的案件時,賣了那間店的老闆很大的人情。詳述那件事又要佔去相當的篇幅,因此容我之後再找機會向各位說明。一聽到「艾倫.卡巴」的店名,美嘉姊突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我知道!我去過那兒幾次,聽說最近又復活了是嗎?」
「所以如果我們把加上樂團標誌和活動日期的T恤拿到各地兜售,是不是就能達到宣傳的效果了?」
美嘉姊歡欣鼓舞地跳來跳去。這個人感情豐富到令人有點為她擔心。
「就這麼做就這麼做!啊,不過……怎麼辦?不從現在就開始不行吧?如果現在馬上設計好就拿給成衣商製做,這樣一來……」
「有關製造商我也有些認識的,雖然說是不同的人。」
「咦——!?」
美嘉姊雙手撐在桌上向前傾,驚訝不已。我利用連線中的筆記型電腦搜尋出「若木手藝店」的網站,是善喜哥的店舖。他們的商品範圍對一間「手藝店」而言其實太過廣泛,甚至還有自製的原創服飾,也能接受他人委託的訂單。商品介紹頁中列著充滿異國風情、品味獨特的和風紋路服飾、織品以及刺繡等樣本。
「好厲害喔!這位設計師真的很棒。什麼?你們認識喔?籐島同學,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光是一個高中生能夠和壯大哥做朋友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居然還到處都有門路!」
……到底是何方神聖?我自己也想知道。
然而,當我說明還不知道善喜哥是否會接受訂單時,美嘉姊早已拿起電話撥打給「若木手藝店」了。
「……您好啊,我是……今天打給您是因為有些衣服想請您設計,請問您和雛村壯一郎……是的,是籐島鳴海同學介紹的……是是,沒有錯,哇啊,真的嗎!?是的是的,就是那個樂團的,是、是……」
我真想多學習點她的行動力。心裡一邊這麼想著,卻又擔心剛才不是說周邊商品的權利關係很複雜?光靠我們倆在這兒私底下決定這些事,真的可以嗎?
「那我就請籐島同學來聽了!」
電話被硬塞到我手上,我既害怕又驚訝地接聽了電話。
「呃……我,我是籐島。籐島鳴海。」
『籐島小弟嗎?好久不見……好像也沒很久喔?』
善喜哥略微沙啞的溫柔聲音,光是聽到就讓人感覺平靜。雖說是突然被強拉來聽電話,幸好沒說出什麼丟人現眼的話來。
「真的很抱歉,忽然想到結果馬上變成這樣……應該說,也不過才見過一次面,就請你幫忙處理這種事……」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是有關衣服的工作,我很樂意接受。至於有關設計款式的部分,應該要找個時間商量對吧?』
「是的。當然是能越快越好,請問你什麼時候比較方便呢?」
『隨時都可以,只是可能要請你來店裡。抱歉喔,我沒辦法出遠門。』
啊,對喔。總不能放著店舖不管。
『是跟小雛的工作有關對吧?有沒有辦法連他一起帶來呢?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害羞,真是太有趣了。』
原來他那樣叫作害羞喔?人家說狗主人養久了就看得出狗的表情,我想野狼大概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那個……因為我還想活命,所以還是算了。第四代現在應該也很忙。」
話一說完,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爽朗的笑聲。
我把話筒還給美嘉姊,兩人確認各項細則項目後便掛斷了電話。
出工作室時,美嘉姊的表情沉了下來,並小聲地詢問我:
「我昨天聽人家說,壯大哥的團隊扯上一些奇怪的事。據說是和暴力有關的……」
「啊啊,這個嘛……那個,這件事……」
雖說沒有報警處理,但事情果然很快就在相關人士間傳了開來,這點讓我感到很不安。我站在原地呆了好一陣子,喃喃自語些不成句的話,然後再次開口:
「我想這應該和第四代或平阪幫都沒關係。沒問題的。」
脫口而出的儘是些客套的安慰話語。
我想沒有比在炎炎夏日獨自前往動物園更悲哀的事情。
從在入口處排隊買票的階段起,身後已經通過了好幾對戴著草帽、一臉幸福的家庭,而我卻得對著售票的阿姨努力說明:「麻煩給我收據,抬頭請寫『NEET偵探事務所』。就是……N、E、E、T、偵探、事務所……」我好想死啊。
由於在廣告設計公司的討論時間超乎預期得久,距離拜訪Live house的預定時間也所剩無幾。我將手機的鬧鈴設定在一小時後,首先前往禮物店買了三隻水豚疊在一起、看起來就無精打辨的布偶,這個也要收據。櫃檯大姊帶著微笑的眼神刺得我好痛。
而我也並不想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慢慢欣賞動物,所以在園區介紹的看板前確認過水豚所在位置後,便立刻前往該處。途中好幾次和曬得黑黑的情侶及小孩們擦肩而過,耳裡隱約聽見這群男男女女毫無內容可言的對話。企鵝好可愛……北極熊好可愛……可惜沒有貓熊了,不過小熊貓也很可愛耶……
位在駱馬和馬來貘的柵欄角落,有一團大概雙手環抱大小的東西,而身旁還依靠著另一團小個兩、三號的小傢夥,我想應該是水豚的親子檔。水豚的表情看似天真憨厚,除了同居的駱馬和馬來貘以外,甚至還會被外來的烏鴉威嚇,只能孤伶伶地漫步。我把這種景象用愛麗絲借給我高性能數位相機狂拍下來,忽然覺得相機怎麼濕濕的?原以為是汗水,當把臉移開時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淚水。這下害得我更想哭了。
我心想,原來水豚也是堅強地活在世上。駱馬吃草、馬來貘吃夢(註:傳說「貘」這種生物專門阣人類的夢),而水豚則是吞食像我這種既無趣又微不足道的人們的悲傷而活。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慨就像傾盆大雨般侵襲我,若是繼續待在柵欄旁邊,我一定會窩在那邊動彈不了,因此我安靜地收拾起相機,離這群動物們而去。
朝著出口處走去時,忽然想起一件事。設計師好像跟我說過樂團LOGO上的鳥叫作……叫
作什麼來著?好像是叫黑鶇吧?動物園內可能也有飼養吧?如果和善喜哥討論時能有張實物照,是不是會比較有幫助?一想到這裡,我立刻又走向園區導覽的看板。
禽鳥類的柵欄高度大約有四層樓高,裡面長滿了樹枝,而且飼養的都是一些猛禽。我順便詢問一位看起來像是管理員的阿伯。
「鶇?黑鶇?這個——我們應該沒有喔。這後頭有個專門飼養日本野鳥的柵欄,如果是虎鶇應該就有。」
阿伯邊用帽子不斷地扇著臉邊說明。
「黑鶇不太會橫渡到日本來,若是在歐洲就不算稀奇的鳥了。例如在英國,黑鶇就像是日本的麻雀一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只好上網去查了。只是不稀奇的拍攝對像往往反而不容易在網路上找到相關的圖片。
「現在是不是很流行黑鶇啊?像是布偶劇之類的?一
「咦?」
「剛才有個年輕人也來問我有沒有黑鶇。啊,你看,就是那邊的男生。」
我回頭看著阿伯用下巴指著的方向,只見一名身材高眺的男子雙手倚在企鵝柵欄的扶手上。頭髮上極為明顯的金色挑染,還有那件衣服——沒錯,就是在那時花我的錢買的襯衫。
「……煉次……哥?」
雖然到企鵝的柵欄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鳥群在那邊嘎嘎叫個不停,即使是這樣,那名男子似乎還是聽到我的呼叫,並轉過頭來。我很勉強地看見那深藏在防風型墨鏡下睜大的雙眼,是煉次哥沒錯。
「這不是鳴海嗎——!?」
話一說完,煉次哥大步靠了過來,並將我的肩膀一把抓起。
「這不只是奇遇而已耶!沒想到會在動物園遇到你!」
我也是。你這人到底在做什麼啊?
「T恤!我的T恤,是不是鳴海拿去了?後來我偷偷跑回去羅多倫,結果沒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