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把雙手舉到下巴的位置,阿哲學長便在瞬間以極低的姿勢靠了過來。多虧靠著少校的拉力器訓練出的反射神經,否則我大概立刻就被打穿防守、直擊下巴了。巨大的衝擊力道緊接著從我正面傳來,感覺雙手差點就要斷了。我整個人被打飛到正後方,榻榻米摩擦到我的背部燙得不得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真的有揮拳過來嗎?該不會是用身體衝撞我吧!我正想要站起來保持距離,一個大黑影已籠罩住我。
勉強舉起手肘抵擋炮彈般的攻擊,結果衝擊還是傳到我的側腹部。
好燙!只覺得被擊中的部位就像要浮出身體一樣。冷靜點,記得用眼睛捕捉對方身影,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武器了。
「大哥,別像只縮頭烏龜,趕快出手!」
「阿哲大哥,直接把他給打穿!」
我遠遠地聽到幫眾們不負責任的叫囂。
視線一角忽然閃過一個黑影,我趕緊將雙手舉起並稍微向前伸直。肌肉男店長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因懼怕而將雙手緊貼身體防守只會讓自己的死期提前。因為對手部的傷害將超乎預期,再者也容易喪失和對手的距離感。
也就是說——不要將雙手當作盔甲,而是把它當成障礙物。
「嗙!」的一聲,令人感到整個背發涼的聲響,飛射過來的炮彈鑽過我的手腕打了進來。看到了!正這麼想的瞬間,視線的右半部已被帶有焦味的紅色給浸染。聽到周圍眾人的驚呼並開始耳鳴,過了一會兒感到牙根開始疼痛,差點就跪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拳擊中我的頭部。不,應該是削到眼角吧?我不大清楚受創有多嚴重,只知道已經站不太穩了。
不過——
就在我的雙手之間,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學長的身影。看到了!以手背彈開下一波左右直拳,接著突然從右側展開我的第一波攻勢。嗙!阿哲學長輕鬆地將我的攻擊給擋下。然後朝著我的腹部一踢——沒錯,用力一踢!因為這不是在打拳擊——我迅速退後將這波反擊給閃過。
「搞什麼?原來你只學會如何防守而已啊?」
阿哲學長聳了聳肩。
「另外還學了一項絕招。」
聽到我說的話,阿哲學長的眉毛挑了一下。他是不是以為我在虛張聲勢?管他的。事實上我的勝算本來就只有一丁點,對方要是這麼想反而對我比較有利。正如少校所說,在這場戰鬥中,就算我會被打得很慘,還是得尋找一樣東西——那就是學長的死角。
學長的上半身開始左右晃動。他那種扭來扭去的節奏,一步一步地侵蝕我的脈搏。
來了!我才剛發現,學長的臉已經在我身旁了。我迅速地蹲下,學長的肘擊就像鐮刀一樣削過我的後腦,原來他打算用手肘攻擊我的延腦。我一邊在榻榻米上翻滾,一邊感覺到有如肚子裡被塞入一堆冰塊的恐懼。我實在太天真了,這個人是真的打算殺了我。
當我正想站起來的時候,下腹部被某樣東西給擊中。
「——咳!」
伴隨著摻著鮮血的唾液,我聽見了自己的呻吟。阿哲學長這一踢,力量大到讓躺臥在榻榻米上的我整個人彈了起來。
「你還躺個屁啊!趕快站起來,這樣很難揍你。」
阿哲學長的叫囂有如酸雨般自上方傾瀉下來。我一隻手按著腹部,另外一隻手則撐起身子。下巴正在發抖……慘了!身體開始退縮了。只要看到阿哲學長冷漠地翻著白眼,喉嚨就發出「嗝」的聲音,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後退。
這個人真的是阿哲學長嗎?
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認為這只是小鬼的打架,認為對方並不是真正憎恨的對象。我努力想把這些想法丟掉,但它終究還是留在心中的某個角落。記得阿哲學長說過,如果想象對方會痛就無法攻擊別人。我現在強烈地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在互毆的過程中,最需要的就是缺乏某種想象力。
我根本就做不到。
「喂喂,大哥看來起有點危險了耶。」
「眼神已經死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聽不見觀眾的掌聲,取而代之的是底下的竊竊私語。吵死了,閉嘴!這種事我自己最清楚!
阿哲學長以完全不設防的姿勢靠了過來,他知道那樣最能令人感到恐懼。我一直後退到榻榻米邊緣,差點就要跌倒,接著很快就被逼到墻角。學長的手套舉了起來……會被抓!我反射性地將他的手撥開,就在此時,某樣東西敲中我毫無防衛的臉頰。我的世界瞬間變成空白,只剩下意識仍在游離,當它再度回到肉體時,我早已靠著墻壁緩緩倒在地上。從裂開的額頭上滲出一股暖暖的東西,沿著鼻子兩側流了下來。雖然會痛,卻感覺不出那是屬於自己的。原來是吃了一記頭捶……我居然異常冷靜地如此思考著。
下一秒,阿哲學長的指尖刺進我的肋骨之間。
「——咳!哈!」
我邊吐血邊倒了下去。第二下、第三下,感覺好像直接被踢到肺髒一樣。視線被血沾染而朦朧,我拚命忍耐著不要暈倒,想辦法抓住——抓住阿哲學長的腳。
「不要黏著我!」
我的頸部遭到彎刀般的攻擊,身體則直接被打趴在地面上。總覺得都到了這種地步,我的頭和身體還連在一起算是不簡單了。
「喂,鳴海,你不行了嗎?明明是你先說要打的,結果被打得一塌糊塗就打算睡覺了嗎?你再一句話都不回答,我就踩斷你的肋骨!」
忽然覺得就算這樣也好。我強忍著全身的疼痛並將它拋在腦後,咬緊牙關繼續趴著。隨便他要折斷哪根骨頭都好,我不想再打了!已經站不起來了!
背部遭到有如被鐵塊擊中的衝擊,吐出來的空氣感覺就像生鏽了一樣。
「藤島中將!喂,阿哲哥!你出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聽到少校的喊叫聲。當我睜開腫脹的眼皮,一個嬌小的身軀正打算向我這邊衝過來,但卻被站在後面、身穿白衣的高個子架住——是第四代。
沒錯,請他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加以制止的人是我。
接下來的一擊擊中了我的側腹,疼痛滲入脊椎中。我在地面上翻滾,想辦法滾回大廳中央鋪著榻榻米的地方。再次聽見腳步聲時,我就像是被看不見的拉力器給拉起來一樣,整個人站了起來擺出雙手握拳的防禦動作。
「……唷。」
由於眼皮腫起來的關係,視野只剩不到平時的一半,而接近到離我只有一步之差的阿哲學長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來你還能打喔?真沒想到鳴海原來是這麼有鬥志的傢伙耶。」
學長也再次舉起雙手,恢復成拳擊手的表情。
「有必要做到這樣嗎?為什麼我們兩個非得做這麼白痴的事不可呢?」
我先以左手的刺拳作為開頭,再揮出右勾拳,就當作代替口頭上的回答。當學長稍稍向後傾並成功閃躲的瞬間,我的正面又「砰」的一聲遭到巨大衝擊,噴出一些暖暖的東西。我向後跳躍,後腳的膝蓋好像快要斷了。原來是被即時反擊。鼻血不停流到榻榻米上。
「……因為學長這麼強。」
「聽不懂啦!」
忽然發現整座儀式會場鴉雀無聲。除了被第四代壓住的少校在那不停掙扎,沒有人敢動一下,除了我和學長以外,也沒有人敢說半句話。
「你明明這麼強,為什麼要放棄打拳擊呢?為什麼要去打柏青哥?」
我一再詢問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學長的臉色稍微有點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