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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翾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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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記事本(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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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3:37 | 只看該作者
「聽說你們交換了彼此很重要的東西,對吧?這件衣服是不是第四代繡的?」

「你是聽誰說的?」

電線桿曾說過,這件事幾乎已經變成傳奇了,宏哥也知道。

第四代將手機丟到床上,只吐出一句:「無聊。」

「根本不是這種看得見的東西。只是為了耍帥而做的,煉次應該也早就忘記了。」

果然不是這件T恤嗎?但我還是緊咬著不放。

「但這個刺繡不是第四代繡的嗎?是幫派的代徽耶!」

「並不是我。」

該不會是嘴硬不想承認而已吧?但第四代卻指著我手中T恤的側腹部和肩膀部分說:

「你給我看清楚。側腹部的花紋是肩膀部分的1.3倍人,為了讓顏色的層次看起來一樣,繡線的安排有所更改;是把刺繡模式輸入電腦後放大處理而成的。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我一臉呆滯地看了看尚未繡完的代徽,又看了看第四代的臉。

第四代說得沒錯。對於我沒有教他之前根本不會用電腦的第四代而言,不可能做得到這個刺繡。但是——

第四代果然還是知道關於T恤上刺繡的事。

「繡這個刺繡的是一個叫喜善的女人。」

第四代將頭別了過去。

……女人?喜善……是韓國人嗎?是和……第四代住在一起的,女朋友?

「這女人已經不在了。我沒辦法保護她,煉次也辦不到就是這樣而已。」

一旦第四代閉上了嘴巴,我也無法再繼續追問了。不管是針對煉次哥或是那名女子都一樣。接下來是一陣柔軟的沉默,仿徙房間地板上鋪滿了冷冰冰的水銀。

「你能聯絡到煉次嗎?」

我一時之間沒意會到這是對我的發問。

「……咦?啊……那個……」

如果現在搖頭,好像連骨頭都會被他絞碎。

「他沒有手機,但我告訴過他我的號碼。」

「如果他打過來就告訴我。我要去殺了他。」

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但這次很確實地搖頭拒絕。

「我不要。」

第四代閉著嘴瞪著我。

「煉次哥……是我在原宿巧遇,然後又在上野重逢而交上的朋友,就只是這樣而已。對我而言是……」

「少給我在那兒唱高調。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在針對我們?」

「這件事我會當面向煉次哥確認。我還不想相信。」

「才見過兩次面而已,你懂什麼?」

「第四代一開始不也不想相信嗎?所以你才會隱瞞倉庫鑰匙的事。」

話一說完,我的視野立刻劇烈地搖晃,一陣衝擊讓灼熱的空氣從口中噴出,身體從中被彎成兩半,這時我才終於感到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原來是第四代的鐵拳正中我的肚子,讓我覺得就要吐了,只能一手抓著床單顫抖著強忍疼痛。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順便也去告訴愛麗絲和宏仔!」

接著第四代走出了房間,休息室中充滿宛如粉狀的昏暗和肅靜,我卻倒在床鋪上好一陣子都不能動彈。

我用指尖尋找著代煉次哥保管的T恤。

我的工作——

就這樣對昏暗的世界視而不見,只看著即將踏人鎂光燈下的樂團背影,然後等待第四代將煉次哥——或煉次哥將第四代破壞到再也無法輓救的地步,卻只是等待。難道這就是我的工作嗎?

我絕不接受這種事!

「這就是壯大哥的辦公大樓嗎?好酷喔!」

美嘉姊看著上頭寫著平阪幫事務所的大樓招牌,興奮到大聲喊叫。她就是那位年輕的女性活動企畫總監。她穿著一件超夏天的貼身背心配迷你裙,害我真心地後悔和她相約在事務所前碰面。但是美嘉姊希望能夠見識一下平阪幫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所以我也沒辦法。實在是因為今天我們預定要跑的唱片行都在附近,約在這裡還算是滿方便的。

「而且還附保鏢耶!籐島同學,你果然很厲害!全身都散發出大人物的氣息耶!」

「沒有啦,這是……那個……」我頭痛地回過頭。

「是的!我們會保護好大哥和客人的!」「這就去磨練男子氣概!」

平阪幫縱向高度第一的電線桿,以及橫向幅度第一的石頭男。如果讓這兩人同時出動,說不定連核子彈都擋得下來,但卻醒目得不得了。再加上目前黑T恤制服正被禁止穿著,結果兩人分別穿著印有「俠氣」「仁義」之類字樣的白癡服裝,怎麼可能帶著這種人上街啊?然而兩人直說是幫主的命令,死都不願意離開。第四代認為我可能已經被煉次哥那群人視為協助平阪幫的幫兇,所以外出時有危險。之前對我那麼冷漠現在又這樣,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總之就是太雞婆了——而且今天又不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那個……我們要拜訪公司和店家耶。對方會嚇到的,請不要跟過來。」

「絕對會做好護衛的!」「一定會瞪到讓對方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為止!」

我已經連應聲都懶了。拜訪第一間淘兒音樂城時,我在店內乘機和美嘉姊交頭接耳並逃離現場,成功甩開了電線桿和石頭男。

「大哥!大哥你在哪兒?」「笨蛋冷靜點,快去問店員!一

「什、什麼事?請問兩位在找什麼?」

「籐島,籐島嗚海!什麼?分類?什麼分類?一

「大哥應該是那個……和竹內力老大或哀川翔老大同列的啦!」

「……是、是嗎?那就可能是演歌或歌謠或電影配樂之類的……」

「好,就去演歌那邊!」「大哥不在這兒啊P」「你這傢夥,竟敢欺騙我們!」

淘兒的店員,對不起了。我倆急忙逃進寫著STAFF ONLY的門內,才總算能平靜地地和獨立樂團類別的負責人打聲招呼。不用想也知道,結束討論之後我們也是從後門逃離現場。按照那兩個人的腦袋,想到直接打手機給我之類的解決方式應該也要花上個半天。

「把保鏢留在那裡真的沒關係嗎?」

美嘉姊的表情與其說是擔心,倒不如說是失望。帶著流氓走來走去真的那麼好玩嗎?

「沒問題的,幫派內部的人太操心了。我只不過是個打工的高中生而已。」

「不過籐島同學確實很有才華,如果只讓你當工讀生實在太可惜了。說真的,你高中畢業後有沒有興趣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呢?」

美嘉姊說這句話時,我們正要穿過人潮擁擠的車站內,害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還直盯著她。

「我們現在要去製作周邊商品的公司,他們也對印有樂團標誌的T恤很感興趣。那隻小黑鳥還可以做成卡通角色來賣……然後部落格也超有趣旳。一

「還好吧?那只是把真實發生的事情照實寫上去而已。一

「可是像水豚那篇,我們全公司的員工都笑到不行耶!原以為都是些跟樂團完全無關的內容,害我邊笑邊擔心,結果最後居然都有關連,嚇了我一跳!」

那畢竟是告知活動消息的官方部落格啊……

「你應該很適合去寫文章喔?」

「什麼?唔嗯……」

……或許比當上班族適合吧?這也只是比較之下的結論,但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壓根兒沒想過自己除了成為尼特族以外還有別的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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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3:45 | 只看該作者
「我能理解幫派擔心你的心情。籐島同學若發生什麼意外,他們會很困擾。」

「不是啦,他們只是愛玩黑社會遊戲而已。我並不是那種需要保鏢保護的大人物。」

然而,我的觀點看來是錯誤的。早知道應該相信第四代的直覺才對。

通過新南口後,街上的行人明顯減少。聽說做周邊商品的公司也幫著名遊戲公司製作角色商品,規模還滿大的;沒想到卻座落在鄰近八幡宮附近(註:為奉祀「八幡神」的神社,八幡神原為農業之神,後來被視為武神),不像是商業區的寧靜地區。

我們在明治通左轉,正要經過場外勝馬投票券販賣所(註:不用前往場就可以購買馬券的地方)。由於今天是平常日,馬券交易所顯得幽暗且空曠,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的行人。儘管如此,我卻因為正在思考美嘉姊所說的話而沒發現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突然間,我和美嘉姊的左右側分別出現了人影並追過我們。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而停下腳步,並拉了一下美嘉姊手提包上的繩子。

「咦?怎麼——」

美嘉姊正要回頭時,我的腹部就感受到一陣巨大的衝擊。我差點倒了下去,卻被抓著肩膀硬是拉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印著白色鳳蝶代徽的黑色衣服,一頭漂金後已經長出黑髮、看起來有如布丁的毛躁長髮,混濁的眼神和鼻環。看起來像是混混的傢夥嘴角帶著令人作嘔的笑容,接著抓住我的衣領,用膝蓋在我腹部又補上一擊。

「——嗚!一

當我的身體因疼痛彎起時,背部又受到疑似手肘的追擊,只能整個人蹲坐在馬路上。正要以手臂防衛,卻被對方以腳尖從縫隙間踢中側腹部,只覺得胃液都快逆流了。

「不、不要這樣!幹什麼啦!」

突然聽見美嘉姊的哀叫聲,我試圖站起來。手臂看來是因為擦到柏油路面而淌著鮮血。就在

因疼痛而朦朧的視野中,我看見手提包和高跟鞋被彈■了出來;美嘉姊嬌小的身軀已經被另外兩名黑T恤男壓制住而看不見。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襲者有三人。             

「你、你這傢夥!放手!」

唾液中和著鮮血的我邊叫邊準備從男子背後抓住他,卻被從旁踢中頭部,整個人倒栽惠摔進路邊花圃。映入眼簾的儘是鳳蝶代徽——是他們,偷走制服並到處鬧事——煉次哥的——

我掙扎著從花圃爬出,卻立刻被抓起頸部壓倒在曬到發燙的馬路上。視野一隅瞥見美嘉姊被摀住嘴巴拚命揮動手腳的模樣,看來是傷到什麼地方了,流到頸部的血將她的背心都染紅了。

「怎樣?要不要先打斷個幾根?」

「這兩個不是負責宣傳的?應該搞到他們不能說話吧?」

「若是不小心殺了他們怎麼辦?平阪大哥也沒叫我們乾到這種程度。」

「那就讓他們住院兩個月好了。」

這群黑T恤男露出詭異的笑容說著令人不寒而慄的話,我一邊覺得身體的熱度好像快隨著流到手上的鮮血流光,一邊領悟到一件事。

他們是衝著我和美嘉姊而來的——也就是說,我們被跟蹤了,可能從平阪幫事務所走出來時就被盯上了。第四代的顧慮是正確的,我真是太輕敵了,結果落得如此下場。我的手被折到背後硬是被拉起身,肩膀關節已經發出尖叫了。當我打算呼救時,鞋尖再度■向我的嘴巴,鮮血的味道將呼救聲壓了過去。美嘉姊啜泣的聲音耳中刺入。我到底在做什麼?快動啊!快掙扎啊!難道就這樣一直挨打嗎!?劇烈的疼痛從肩胛骨竄到頭頂,將我的意志消磨殆盡。我再次倒臥在被自己

鮮血染紅的地面,骨頭喀滋作響的聲音彷彿經由肌肉傳入耳裡。

忽然間,原本壓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地面大大地震動。一個黑影■起、滾落在我身旁。是齷齪骯髒的黑T恤男其中之一——翻著白眼倒在那兒。

我驚訝地轉頭往上看,一半被鮮血遮住的視野被強烈的陽光給切開。一個巨犬的背影遮住了陽光,聳立在我和美嘉姊之間。

「你們這群傢夥,在神聖的WINS前幹什麼?」

壯碩的肌肉將衣服背面撐得緊緊的,手臂就像是吊電梯用的鋼纜一樣又粗又結實。皺巴巴的牛仔褲後頭口袋裡插著賽馬報及賭博機台情報志。

「喂,鳴海,這些傢夥好像都沒見過,是新的幫眾嗎?」

「阿哲……學長!?」

我發出了怪聲。回過頭看我的臉孔的確是阿哲學長。

「你幹嘛大白天的在這種地方跟平阪幫的人打架啊?是那個嗎?因為太不受女生歡迎了,所以把氣出在鳴海身上——」

右側那名押著美嘉姊的男子因為緊張而將她的手折到不正常的方向,被摀住嘴的美嘉姊則因劇烈的疼痛而皺起眉頭並發出哀號。就在這時,阿哲學長的拳頭■了過去,發出一聲讓人不寒而慄的清脆響亮聲音並命中男子臉部,男子則是噴著鼻血倒臥地面,並鬆開了抓著美嘉姊的手。下一個瞬間,左邊的男子也被一拳擊中頸部,整個人倒臥在柏油路上。

「什麼跟什麼嘛!喂,小姐,你沒事吧?喂,鳴海,你被揍很慘喔?喂,別睡了!這位小姐也在流血耶,喂!我現在沒錢所以手機被停話了,趕快借我電話,要不要叫救護車?」

阿哲學長略為粗啞的聲音在這時特別悅耳,在這之前或之後都不曾感到如此.學長從我口袋中抽出手機後便四處撥打電話,接著幾乎是直接扛起我和美嘉姊往車站方向走去。

「新潟賽馬場超漂亮的。該怎麼講,草皮跑道好像一直、一直延伸到青空下啊!又沒有太多觀眾,而且還滿涼爽的。因為太舒服了,結果就在他們大門前過了十天左右睡袋生活。」

「阿哲,看來你已經準備踏入遊民的行列了。」

宏哥露出苦笑。

「要是昨天最後一場比賽輸掉的話,那我就真的得走路回東京了。」

「你乾脆在新潟定居不就好了?」

「到冬天會被凍死。」

至於我呢——則坐在硬梆梆的椅子上發抖,同時直盯著診療室的門;根本沒心情跟他們談天說地。

由於美嘉姊被傷到無法行走,所以阿哲學長請宏哥過來載我們,接著就直接將美嘉姊送往最近的醫院,也就是彩夏之前住過的那間大醫院。我的傷倒是沒什麼大礙,但美嘉姊的診療卻還沒結束。在瀰漫四周的消毒藥水氣味中,我感到一股好像全身都快被壓扁的痛苦。

「該怎麼說呢……已經習慣睡在一推槓龜馬券上了。一回到東京,又不知不覺地被吸引到WINS附近;結果就發現鳴海帶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還被幫派的人打得半死。你說嘛,這種狀況下到底該怎麼吐槽他?」

「鳴海小弟,幸虧你的運氣不錯……」

宏哥歎氣似的這麼說並看著我。

沒錯,只是運氣好而已。如果當時沒有阿哲學長——不知道下場會如何?我緊握著因擦傷而包紮著繃帶的手臂。

我的想法實在太天真了。對著第四代發出「我也算是幫裡的人」這種豪語後,竟然還以為自己不會被捲入暴力事件中?

「那現在是怎樣?為什麼不聯絡第四代?這不是幫裡的糾紛嗎?」

「啊啊……那個……」宏哥對著我眨了眨眼。因為阿哲學長還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才以為那群黑T恤男都是平阪幫的成員。

實在有點懶得說明,而要把這件事告訴第四代更讓我心情沉重。

然而,這兩件都是我的工作。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阿哲學長,三人一起走出醫院時已經是傍晚了。在通往停車場的路上,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宏哥的表情也顯得凝重,因為我也是第一次告訴他——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見過煉次哥了。

直到車子經過明治通遇上塞車,宏哥才終於開口。

「我明天也會去醫院,鳴海小弟呢?」

坐在副駕駛座的我看著手上一褁得厚厚的繃帶和紗布,搖了搖頭。

為了保險起見,美嘉姊住院觀察一晚,聽說有內出血之類的症狀。聆聽醫生報告的是宏哥,所以我不太清楚詳情。由於還是高中生的我出面會讓很多事變得更複雜,我只好像只縮頭烏龜似的待在候診間。

現在根本不知道要拿什麼臉面對美嘉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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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3:52 | 只看該作者
我聽到阿哲學長在後座大歎了一口氣。

「感覺事情好像變得很棘手啊!是說第四代幹嘛不向我討救兵呢?只要告訴我,我馬上就■奔回來啦。」

「我打過好幾通電話給你!給我跑去新潟那麼遠的地方,手機還被停話!」

宏哥不斷地拍打方向盤。

「說得也是喔?啊哈哈哈……宏仔你幹嘛吐我槽啦!是說這樣鳴海會丟工作耶……?喂,鳴海。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連頭也撞傷了?」

「……怎麼可能還會有好臉色……?」

我發出虛弱的聲音,就連自己聽了都覺得越來越沒力氣。

「這傢夥為什麼這麼落魄的樣子啊?」

「大概是因為被女生看見自己很遜的樣子吧?」

當然不是!不過……或許也有那麼一點點是啦。

「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只會出一張嘴而已。」

「現在才在說這個?鳴海除了會出一張嘴以外沒其他值得提的,這種事大家都知道啊!」

「喂,阿哲,不要把事實講得那麼明白嘛!鳴海小弟都快哭了。」

宏哥你也一樣殘忍啦!我坐在座椅上抱住自己的膝蓋。

宏哥提議是否由他來代為向第四代轉達,我搖搖頭拒絕了。阿哲學長說得沒錯。如果連出一張嘴都不敢,我就真的成了一個沒用的人了。我必須自己去做這件事才行。但做了之後呢?

「鳴海小弟,你還要繼續這個工作嗎?建議你最好收手了。」

我搖頭回應宏哥說的話。其實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很無聊的逞強而已。

「……嗯,是嗎?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畢竟這是鳴海小弟自己的決定。」     

我心想,我到底決定了什麼呢?

用雙手摀住臉的時候,頸部和手上的傷開始隱隱作痛。

那些人是依煉次哥的命令行動的。這件事實卡在我的喉嚨深處。

到昨天為止,我一直希望說服第四代委託愛麗絲處理這件事。演唱會時間節節逼近的現在對第四代而言可說是很重要的時刻,我想他也沒空插手這種麻煩事;若是強硬蠻幹,在道上的信用也會遭受質疑。

但如果將案件委託給偵探——不僅愛麗絲而已,阿哲學長、宏哥以及少校都能插手幫忙。問

題是在那之前,這群硬底子的尼特族們也只能乖乖坐在拉麵店廚房後門外假裝沒事而已。其實這也就是個人的自尊問題,因為那個乾脆又不過問他人私事的舒適小世界裡有著微妙的平衡,結果才會如此。

但即使第四代現在將案件委託給愛麗絲,又能怎麼樣呢?如果沒讓煉次哥見血,這件事就無法善了。若是為了這樣的結果——我還能以偵探助手的身份繼續這份工作嗎?

才見過兩次面而已,你懂什麼?第四代的聲音又在我耳裡響起。說得沒錯。那個人不過是敵人罷了——若是能這麼想該有多好?

我心裡的糾葛完全沒有鬆脫的跡象,這時聽見了阿哲學長的呢喃。

「喂,鳴海,煉次他……看起來還好嗎?」

我無法抬起頭來。和一回頭就會看見的學長對上視線、直接面對他的溫柔話語……讓我感到很害怕。

「那傢夥的金錢觀念幾乎等於零。他看起來像有好好吃飯的樣子嗎?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愛說些有的沒有的冷笑話?」

「……是啊。」

我好不容易才擠出沙啞的聲音回答。

「那就好。不管週遭環境再怎樣爛,就算怎麼講都講不通……」

我的背感覺到阿哲學長以拳頭用力抵了副駕駛座的椅背一下。

「只要還活者就沒問題。還可以幹架。」

……這可是鳴海教我的耶!聽到阿哲學長最後那句話,害我幾乎要哭了出來。

只要……還活著

當我在「花丸拉麵店」附近的收費停車場下車時,剛好遇見了少校。「咦?原來不是籐島中將住院喔?」

哪有人劈頭就跟人家說這種話的啊!

「喔,阿哲哥,原來你真的回來了?新潟賽馬場感覺如何?」

少校左右不停地搖晃著比他嬌小身軀大將近兩倍的軍用背包,接著繞到後車門外。

「原本以為會是冰天雪地,結果氣溫很普通。多虧這樣也讓我能露宿街頭。」

「對於曾在五稜郭(註:日本江戶時代建造在各地的星形堡壘,目前泛指位於北海道函館者)進行過七天模擬守城訓練的我而言,新潟根本就是赤身裸體都沒問題的南國。」

你的腦袋哪裡沒問題了?五稜郭可是國家級古跡,少拿來當作生存遊戲的場地!

「我把原本的住宿費跟新幹線費用省下來,都押在三連復(註:不論順位為何,專押第一至第三名馬匹的馬券)的四頭BOX(注 四種不同排列組合的押注方式)上,最後一場差距小到要用影像判定分勝負,押輸的話我就直接跳日本海了。」

「你買的是萬馬券(註:押中後賠率超過一百倍的馬券)對吧?大概賺了多少?」

「光是贏一局就翻本了,所以回來時是坐豪華商務車廂。就是因為這樣,賽馬才讓人無法抗拒啊!」

我盯著三個人走向拉麵店的背影,雙腳卻一動也不動。

一靠近大樓就會被監視器拍到,但我不想被愛麗絲看見。還在醫院時候就接到好幾通她打來的電話,卻因為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全都沒接。

「喂,阿哲,我聽到了!你中了萬馬券啊?」明老闆的聲音從拉麵店裡傳來。「趕快給我把賒帳的拉麵錢付清!」

「沒有啦,這是明天以後的資金!」「吵死了,少囉唆!快付錢!」

阿哲學長被從廚房後門衝出來的明老闆以鎖頭技抓住,接著直接被拖進拉麵店;少校和宏哥則邊笑邊跟了進去。

而我則呆站在宏哥的車旁,靜靜地聽著從大樓縫隙間傳來的尼特族偵探團對話聲。

「可惡,錢包變超薄的……走,去叫第四代過來開賭,最近他手頭不是還滿闊綽的?」

「就跟你說他現在正值關鍵時期啦!你都沒在聽鳴海小弟說話喔?」

「他並沒來委託愛麗絲不是嗎?那就不管他。」

「阿哲哥,把人家叫過來玩擲骰子還騙走別人的錢,這不叫作『不管他』。」

「阿哲敲詐別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這應該跟不管他差不多吧?」

「嚴格來說,最近的第四代很小氣。像我也只是被叫去調查事務所的鎖頭就結束了,也沒拿到多少酬勞。」

「咦?現在連少校都沒在做事喔?譬如監聽之類的?」

「我沒有接到委託。」

「那就沒辦法了。」「對啊沒辦法。」「既然如此,在緊要關頭打擾他也不大好意思,乾脆我們去打三人麻將吧?」「好啊!我最近有個新的聽牌理論——」

聽起來愉快無比的對話內容傳進我的耳裡。大家還是一如往常——明明和第四代以及以前的煉次哥都是同伴,他們看起來卻是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我發覺自己相當煩躁。你們這群人真的什麼事都不做喔?若是對方不來委託,你們就這樣無限期一直遊手好閒下去?當你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煉次哥他——

我緊咬著嘴脣。我知道這樣做只是自暴自棄,這股怒氣的對象其實是自己。阿哲學長們會這麼做,是基於身為尼特族的驕傲。而我呢?不僅什麼也不能做……還可能只是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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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00 | 只看該作者
從回家後到當天晚上,我一直躺在床上面對著手機。

愛麗絲固定每隔一小時打來,一共有五次來電;最後一通甚至還留言。

「為何不接電話?!給我聽好,記得定時報告,要定時報告!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既然沒有住院,至少也可以回通電話吧—」

你明明就知道我怎麼了……何況根本沒聽說過定時回報這種規定啊?我實在沒心情打給她,

只回了「我沒事」短短三個字的簡訊。

然後該傳個簡訊向美嘉姊道歉。雖然只有短短三行,卻花了我一個小時。她要看到這封簡訊——即使明天就出院也得等到進公司以後了。既然如此乾脆直接去醫院找她不就好了?但我卻做不到。明明是我把人家拖下水的……

正當我把手機拋到枕邊、燈也不關就躺在床上時,煉次哥打電話來了。

雖然是未顯示號碼的來電,但直覺告訴我,那八成就是煉次哥打來的。

『鳴海嗎?這是鳴海的手機嗎?』

手機裡傳來略為沙啞,但聽起來卻很舒服的聲音。

「……是的。」

『喔,還好。別看我這個樣子,其實我很愛乾淨。洗太多次手,差點連抄下的號碼都洗掉啦。結果看不清號碼,試了快二十次了。耶——太好了太好了!』

總覺得心裡有一股不能融化的東西就快要融化了,我只好強忍住這股衝動,將手機換到另外一雙手上。

『你的傷勢怎樣?嚴不嚴重?』

被如此直接地詢問,我只能勉強壓抑複雜的心情。

「……沒事,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擦傷和割傷。」

『是嗎?那就好。』

……就這樣?我差點直接脫口而出。然而他這麼做才是正確的。倘若他真的向我道歉,我又該如何回答是好?

『原來我們會見到兩次面並不是偶然,在原宿和上野時都是——因為目的其實是一樣的。不知道這樣的機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喔?』

煉次哥的語氣一如昨天,彷彿我們都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可以邊說笑邊拍打對方。我也無法區分這到底是他的過人之處還是他的弱點?說不定兩者皆是。其實這個世界上原本就存在許多兩者皆是的東西。

『對了,鳴海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忽然覺得,現在應該是水豚之夢結束的時候吧?自從第二次遇見煉次哥之後,那個夢就一直持續著,是否就在這個瞬間終於要清醒了?包括Livehouse發生的火警、和美嘉姊在一起時被人襲擊,全都是——

但手機擠壓著的臉頰有點疼痛,這並不是在作夢。

因此,我試著擠出了生硬的聲音。

「我隨時都有空呀,明天也可以。」

『那就約明天好了。嗯——』

我和煉次哥的語氣就像盡量不去觸碰剛造成的傷口、只用水沖洗傷口四周般,相互確認了約定碰面的時間和地點。

『你不要告訴壯仔……其實這應該是個無理的要求吧?』

煉次哥的尾音顯得又細又稚嫩。

『你要帶幾個人來都沒關係,但是記得一定要帶那件T恤喔!那東西真的很重要。』

「不說平阪幫,你難道不擔心我可能報警嗎?」

由於聲音變得很沙啞,我只好拚命吞口水濕潤喉嚨。

「為什麼要當面拿?你可以叫我寄到某個地方……之類的啊?」

『說得也是。』

簡單的附和後是一段沉默。他在遲疑什麼?就在我思考的同時,一個疑問也彷彿即將自舌根滲出——我真的要做那種事嗎?

『話是沒錯.但如果寄過來,我就見不到鳴海「。』

我從床鋪上站了起來,在木質地板上抱膝而坐,大腿緊緊地抵住腹部。如果不這麼做,已經湧上喉頭的炙熱心情彷彿就要直接脫口而出。

『得再見一次面好好說明。』

「說得……也是。」

我呆望著胡亂攤開在地板上的那件刺繡的白色T恤。

「我會一個人去。我也有話必須和煉次哥說。」  

『多謝啦。』

掛上電話,我這才終於站了起來「撿起了代替煉次哥保管的T恤。一群欠缺羽翼而不能■翔的蝴蝶散落在白雪上。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然而我還是將T恤摺好後塞進背包,出了家門。腳踏車座墊上還依稀留著中午陽光的溫度。

「你居然還敢帶著一臉衰樣出現在我面前!」

愛麗絲一臉不悅,像門神一樣站在開著冷氣的NEET偵探事務所內床鋪上。

「你不聽我的警告就去接觸毫無秩序可言的世界,然後理所當然地被捲入暴力事件當中,接著還被裹上繃帶!居然又不知羞恥地在這種時間出現。到底有什麼事?」

「這種時間?愛麗絲不是一直都醒著嗎?」

看到愛麗絲的態度一如往常,安心之餘不小化又脫口而出小小的吐槽。

「現在是各家伺服器集中維護的時段,是破解密碼的黃金時期。我根本沒空理會你這種腦袋裡只裝著白日夢的人。」

「是喔……對不起……沒有啦,其實我來也不是為了什麼特別的事。」

聽到這句話,就連精明的愛麗絲都露出呆掉的表情。畢竟現在是半夜兩點,並不是那種沒事就可以隨便造訪他人的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看到愛麗絲。」

「你、你、你在說什麼呀P」

愛麗絲整個人彈跳到床鋪的另一端。

「我現在很忙。要是想找人陪你遊山玩水,車站前或市中心不是有很多夜貓子嗎?」

沒想到竟然被罵得這麼慘,害我感到好沮喪。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正常的。其實來這裡的真正原因是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煉次哥的事,本想來跟愛麗絲談談,說不定就可以把腦袋裡的疑惑給清除了……

「對不起,我回去好了……」

當我再次背起背包站起來,愛麗絲立刻從床單上爬行過來。

「你就這樣回去做什麼?沒用的傢夥!至少馬上想出個好一點的理由,當場隨便回答啊!」

「可是……我很礙眼吧?你不是叫我滾出去?」

「我既沒有說你礙眼也沒有叫你滾出去!」

……真搞不懂你耶?

「既、既然都來了!」

愛一麗絲繼續坐在床鋪上,並把它當成彈簧床跳來跳去。

「你去一次拿個三罐Dr. Peppe過來……啊!不、不是要給你喝的喔!我會全都喝掉!」

我知道啦!愛麗絲接連喝光我從冰箱拿來並開好瓶蓋那些令人作嘔的碳酸飲料,接著將空罐堆在側邊的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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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09 | 只看該作者
「重點是你到底在做什麼?活像只一直在泥沼裡打滾的產季外鰻魚,醉生夢死。你不是早就應該知道該做些什麼的嗎?」

沒錯,原本早該知道的。從讓第四代親口委託愛麗絲幫忙,然後想辦法讓我們介入和他煉次哥的鬥爭中。

但是——〡

「該不會我說了那麼多次你都不相信,只是被小捶了幾下就開始感到暴力的恐怖,打算要退縮了?」

「沒有啦,不是那樣的……或許有一點那樣的感覺啦。」

的確,在被人揍了之後,我才好不容易明白了某些東西。

那就是第四代和煉次哥之間近乎絕望的深厚恨意。雙方都以做掉對方為目的,而這份恨意直接波及到我,甚至連美嘉姊都牽連受害——我才終於發現真的很難輓回了。

如果第四代真的委託愛麗絲處理這件事,包括我、阿哲學長、宏哥及少校全都必須為了擊垮煉次哥而奔走。我真的能忍受這種事嗎?

愛麗絲一臉無言地歎了口氣,接著又開口.

「……在南池袋,有一間叫『EX﹒AREA』的運動用品店。」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名偵探。

「是個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開的店。這名男子直到數年前還是領導一群竊盜集團的無名小角色,卻和剛來東京不久的雛村壯一郎發生衝突,而他的集團則是遭到消滅。」

她到底在說什麼?我跪著並用手撐在床前。

「平阪煉次就在那間店裡,我想經營者本人大概也是和平阪一夥的。」

我為了站起來,膝蓋差點撞翻床鋪。

「……煉次哥!?為、什麼你會知道?」

「為什麼知道?當然是查出來的。你以為在你眼前的是何許人物?」

尼特族偵探愛麗絲——在這不滿六坪大的堡壘中掌握流動在全世界血脈中的龐大資訊,是個小小女王。

「你不是告訴他你的聯絡方式?我只是查了一下來電記錄。平阪早在我認識阿哲和第四代之前就已經從東京消失了。也就是說,他完全不知道這裡有一個全能的偵探,即使他未顯示來電號碼還是可以找出發話來源——但我卻對那個男人很熟。」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踏在墳墓旁冰冷泥土的腳步聲。

「當然也知道他是個多麼殘忍又貪婪的人。他找來妨礙活動的敗類,全都是平阪幫剛成立不久時消滅的其他幫派成員。聽好了,對方就是第四代和平阪兩人合力趕出城外的一群人,但現在卻都跟隨平阪。他只是將那些人對他的恐懼以及對第四代的恨意抽出並擴大,被第四代擄走的那名男子也是如此證實。我很瞭解能毫不在乎地做出這種事的人。他們是危險的野獸。」

「煉次哥他……!」

我激動地開口,視線卻撞上愛麗絲的冷漠的眼神,結果只能僵在原地。

煉次哥他——怎樣呢?我本來想說些什麼?就憑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明白他和第四代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第四代說得沒錯。我只不過和他見過兩次面,聊了一些話而已。這樣又能知道什麼?我——

如果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只好去確認了。

我將放在背後的背包拉了過來打開,接著拿出縐巴巴的白色包裹,放在床鋪旁邊。愛麗絲稍微搖了搖頭,同時露出哀傷的眼神。

「你可以先幫我保管嗎?」

「……那是什麼東西?」

「是煉次哥的T恤。為了叫我把這個還給他,他剛才打電話約我出去。天一亮我就出發。」

「什麼就出發!?你為何如此老實地被人給叫出去?難道你忘了大白天被施以暴行的是你自己嗎?而且還是平阪下的命令。一

「我知道,但這件衣服對煉次哥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他是為了拿回這個才叫我出去,不會亂來的啦!」

「天曉得!而且既然如此,為何要叫我保管——」

愛麗絲的臉因為忿怒而差點又要泛紅,那股熱氣卻忽然間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把它當作人質?」

「嗯……雖然有點不太一樣,但感覺還滿類似的。」

我緊盯著愛麗絲拾起並攤開的T恤胸前。

「如果把這東西還給他,那我和煉次哥的關係就全都沒了。」

也沒有理由和他當面說話了。

未能履行的約定——無論形式多麼差勁,都將變成插入心底的船錨。只要沿著那條鐵鏈,不論多少次,我們都會再相遇。

只要還活著。

所以我決定再次只以這身軀、話語、耳朵去見煉次哥。

「……你每次都……這樣。」

愛麗絲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眼眸裡顯然已經充滿淚水。

「你到底要笨到什麼地步?就算是黑猩猩,為了吃到蟻穴中的螞蟻都還有智慧、懂得要使用樹枝,而你為何每次都要削減自己的骨頭插入蟻穴呢?」

「嗯……對不起。因為我很笨……找不到其他方法。」

氣到閉嘴的愛麗絲臉龐彷彿瞬間掠過許多情感。當我因為擔心而打算從下面窺看她時,她卻突然轉過身,烏黑的秀髮隨著轉身動作揚起觸碰到我的鼻尖。接著愛麗絲爬到床鋪最裡面,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隨後又跪著移動回來。

押在我鼻子上的是——

「……貓頭鷹?」

形狀像顆蛋、大約可以雙手掌握的毛茸茸布偶——的確是貓頭鷹沒錯。

「沒錯。名字叫作米納娃,是戰士們的守護神。她比起你那毫無根據又無知的安全評估更值得信賴。」

「嗯……嗯嗯。」

我看了看愛一麗絲的表情,又看了看貓頭鷹嚴謹聰慧的眼眸。

「……謝謝你。」

「聽好了,我只是借你而已!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若沒把她給帶回來,到時候不只是減薪處分而已!」

我點頭回應,並將布偶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背包。就在這時,突然有某樣東西從背後蒙了上來遮住我的視線。

是毛毯。我嚇了一跳把東西拋開,回過頭看著床鋪。

「話都說完了就趕快睡。」

愛麗絲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鍵盤前,斜眼瞪著我說道。

「和你的臉色相比,東京灣污泥的顏色看起來都還比較健康。你最近大概都沒睡好吧?居然在這種身體狀態下半夜騎腳踏車,實在愚蠢到不行。」

「啊……嗯。」由於不斷地被話語炮轟 一讓我真的感到頭昏了。

「這個嘛……那就打擾了,讓我休息一下……」

雖然在這麼冷的房間睡覺有點令人不安,不過因為半夜離家剛好有帶外套,若能借條毛毯應該就沒問題。總比回家去睡要好太多了。但是到底該睡在哪兒呢?靠在冰箱旁睡的話,或許可以減少一點冷氣的侵襲吧?當我扛起毛毯打算走出寢室時,愛麗絲以難為情的聲音叫住了我。

「……如果你答應不偷聞床單味道……其實……你可以睡在床的邊邊。」

這對我而言是相當掙扎的選擇,但因為受傷和疲憊的關係,心裡的天秤很快就傾斜了。反正這張床我也上來過很多次。於是我躺在手就快要碰到愛麗絲背部的極近距離,被一團熟悉的味道包圍,陷入了片刻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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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17 | 只看該作者


我平常很少來池袋,所以有點訝異於眼前的光景——明明是暑假將近中午時分,我也只不過離開明治通約一條街的距離,整條街上的人影卻明顯少了許多。和我住的地方相比,這裡的人口密度低許多。走過多間拉麵店並排的道路,到了有間古斯特義式餐廳的轉角轉彎,正面便出現一座公園。積著混濁污水的噴水池、外牆被太陽曬得斑駁的公廁,長出茂密的葉子、努力製造樹蔭的櫻花樹,一群老人默默地坐在陽光直曬的長板凳上下著象棋。

我以汗濕的手拿起只放著貓頭鷹布偶的背包,重新背在肩上。

噴水池前有個高挑的人影,挑染的金髮就像直接將炙烈的陽光貼在頭髮上一樣。就在晴空萬裡下,太陽眼鏡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神。咦?我忽然發現煉次哥手上拿著手機。不知是不是因為發現我了,他說話的速度開始變快。

「……我要掛電話了……這種事自己去想,我沒說一定得趕在今天內……有人來了啦!吵死了,馬上就回去了。」

煉次哥話一說完便闔上了手機。原來這個人講電話的時候都說標準語啊……和我對話的時候都不像現在這樣,真是判若兩人。

「我買了手機,因為有收入了,大家都說這樣工作上很不方便,一直叫我買。」

煉次哥滿臉笑容,晃了晃手上的手機。

「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了很多人,結果一直響個不停,有夠煩,所以我才不喜歡使用手機啊。」

我到煉次哥面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低下了頭,煉次哥的工作——就是妨礙第四代的工作嗎?

要問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但我仍然要將它化成一句句的話語。

「那麼……請你出攝我電話號碼。」

煉次哥咧嘴一笑,手指勾著水藍色手機的吊飾轉個不停。

「沒有用吧?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煉次哥停止轉動手機,納悶地歪著頭。

「並不是最後一次。因為我沒有帶那件T恤來。」

煉次哥瞇起眼睛,感覺得出他的眼神就像線鋸一樣來回切割著我的臉。

「如果現在還給你,不就一輩子都見不到面了?所以……」

然而在細細切過我的臉後,他打開了水藍色手機的蓋子。

「我用紅外線傳給你。」

我緊盯著交換完個人資訊後的液晶熒幕。「平阪煉次」。我突然想到,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眼就能辨識出這個人就是平阪的事物。

原本藏在心中那股不願相信的情感,早已燃燒殆盡。

「既然這樣,那鳴海來這兒是要做什麼?」

煉次哥的口氣聽起來毫不在意,還繼續晃著手機;但藏在太陽眼鏡後的眼神早已失去了笑容,

「我是……來和你談話的。煉次哥不也是一樣嗎?」

「在這種熱得半死的地方嗎?我原本是打算快速搞定的。」

「你在電話中說,有事必須當面和我談……」

「只有兩件事。」

煉次哥比出二的手勢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第一件事,感謝你啦。讓我覺得回到東京真好的,只有遇見鳴海這件事。」

我盡力下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強烈反射著夏日烈陽的太陽眼鏡。

「結果還是跟之前說的一樣,跟鳴海的關係也壞掉了。」

煉次哥自虐似的笑容,最後也消失了。

「也就是製作T恤刺繡的人?」

「還沒做好就死了。她說是獨自一人從韓國來到日本,既沒有親人又是非法居留,加上死因不怎麼正當,所以也沒葬禮。就連我都不知道她被埋在哪裡……雖然這種事還滿常聽到的。」

死因不怎麼正當。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又身在什麼樣的溫度下了。恐怕這不僅僅是天氣熱的關係。

「她是個個奇怪的女人。就算我們每天晚上打架打到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地回來,她都一副沒事的樣子。何況我還是想搞垮喜善工作那家店的傢夥耶!結果竟然隨隨便便就讓我進出房間。不只是教壯仔裁縫,就連我都想一起教。有夠白癡的,誰會做那種事啊?」

「……怎麼聽起來感覺很像你們三個人住在一起?」

「實際上也差不多是那樣。但是我跟壯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外面打混,喜善晚上要工作也不在,所以很少見到面。而且她長得超正,太常跟她在一起會很想上她。真不敢相信壯仔居然都沒有上過她。」

「啊——這……」由於話題突然變得很寫實,我只好將視線轉向地面。「那個……呃……跟

第四代沒有發生過關係嗎?明明同居在一起耶?」

「因為他跟我約定過……」煉次哥笑得虛弱無力。「畢竟都要帥結拜兄弟了,又因為那種沒品的關係變成兄弟感覺很差嘛!所以就約定在我們其中之一還沒找到比喜善更棒的女人以前,絕不可以對她下手。」

「這、啊……是……」不知道現在到底該不該笑呢?

「因為她是酒家小姐,所以很危險。能上她的就只有我或壯仔其中之一,如果有其他男人敢靠近就先痛扁一頓。絕不讓人碰她半根汗毛——這是我們的約定。」

這時,我回想起第四代說過的話——

我沒能保護她……煉次也辦不到。

「那她為什麼——會死掉呢?」

「你是真想聽嗎?聽了又能怎樣?對誰都沒好處。」

的確是這樣沒錯。置身於緊緊纏繞的蒸騰熱氣中,我只覺得內臟彷彿一一被置換成冷冰冰的鉛塊。

我想這大概就是每每將愛麗絲捆綁在床鋪上的,空虛感。

不論是死者的話語,或是為了死者而說出的生者話語,兩者都會傷害到某人。這麼做的代價不會變成更有價值的東西,從墳墓中挖掘出來的也不過就是普通的話語。

即使如此,我們還是得伸出手才行。

若是不這麼做,根本下知道該何去何從。

煉次哥歎了一口氣,在噴水池邊坐下。他一邊不斷在膝上翻動著水藍色手機,一邊開口。

「第二件事——下次見面,我會殺了你,」

在我緊握的拳頭中,汗水被烈陽曬到彷彿快要噴發出來。

「……因為我在替第四代工作的關係嗎?」

「你們東京人喜歡站在太熱天底下確認廢話啊?」

「你難道不想再和第四代見面嗎?因為你們連話部沒說清楚就分開了。」

「你嘛幫幫忙,我回來可不是為了跟老朋友敘舊。連看到都不想。」

那為什麼還會和我見面呢?你明明就知道我是跟在第四代身邊的人。

其實你們還是有相連的的部分對嗎?

「明明就和第四代結拜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聽說你們後來還交換了比交杯酒更重要的東西,但你卻……」

「人家不過是為了耍帥在講俠義道德,那些穿黑T恤的肌肉笨蛋們記得還真清楚吶?以前的事都無關緊要了,壯仔應該也早就忘記了。

我心想,這兩個人根本就都沒有忘記嘛!據說交換了肉眼無法看到但卻很重要的東西,而聽我提起這件事的煉次哥也不再正眼看我,只是緊接著一句︰「別再提這種無聊的事情了。」卻沒有否認什麼。

他們果然都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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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25 | 只看該作者
「說什麼結拜兄弟,不是告訴過你我們早就斷絕往來了?怎樣?你還以為我會對壯仔手下留情嗎?真是太嫩了,」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你告訴我。」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吧?」

「當然有!我們不是拜把兄弟嗎?」

這時煉次哥露出的笑容彷彿直接被夏日烈陽給融化並漂白,透著就像快要變成沙粒後消失般的寂寞。

「和壯仔為了搶女人而吵架——這麼說你會相信嗎?」

在極力掩飾的語氣背後,我感覺到一股金屬屑般的苦澀。

(……是叫作喜善的人嗎?「

「什麼嘛?原來你已經聽說了。」

一隻聽過名字而已。第四代真的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樣就已經告訴你很多了吧?喜善這個名字大概只有我跟壯仔……還有明老闆知道而已。

雖然壯仔有女朋友的流言傳得很快,」

「就是那位第四代剛來東京時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嗎?」

「沒錯。」

「那陣子我們幫派剛好和一個叫作後籐田幫的真正黑道起衝突,因為把管那問店的頭頭打跑、搶走人家的地盤,發生憾事也是正常的。喜善是被黑道刺殺的。」

我的舌頭在嘴巴裡顫抖。

「壯仔當時就在現場。不只是這樣,聽說那傢夥後來跟黑道聯手,甚至還收了對方的錢。」

「什麼……?」

「喜善被殺的事情若是被媒體報導出來,流氓們也會很頭大。而且她剛好又是非法居留,只要閉嘴不說就不會有人發現,結果就變成喜善這女人從來都不存在。我連她的遺體都沒看到,大概埋到某座深山了吧?壯仔做了個好交易。」

「怎麼會……」

「況且事後我從後籐田幫的人那邊聽到——雖然是廢話,不過原本應該被刺的是壯仔。他在公寓住處遭人襲擊,結果就拿身邊的喜善當擋箭脾。」

「你真的相信這種話!?第四代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壯仔自己也承認了,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且對方匯了一千萬圓的遮口費,」

我彎著身體將雙手的手指夾在兩膝之間,喘了一口大氣。

第四代承認了?還收了人家的錢?

「說真的?我本來想殺到對方的事務所,然後把那個殺喜善的傢夥拖出來宰掉。打擊實在太大了。其實揍壯仔也沒用,但還是忍不住揍了他。」

「那個人……不是你說的這種人。」

「你又懂什麼?」

在盛夏強烈的陽光下,煉次哥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冰的刀刀。

「不過是個在壯仔身邊跑來跑去的小鬼,說什麼自以為是的話?」

沒錯。我的確什麼都不懂。但是……

「我並不只是待在他身邊而已,那個人好幾次都和我一起流血流汗。雖然我不過是個沒什麼長處的普通小鬼,但是……第四代卻願意和我結拜兄弟。」

煉次哥原本冰凍的臉龐上彷彿又出現了一道裂痕。

「你們只說已經絕交形同陌路而互相攻擊——或許都以為自己已經滿面是血連對方都看不見,但在你們之間還有我。」

只覺得喉嚨快要因為自己的聲音而燒掉了。

「因為有我,所以你們還是相連的。」

兩人不是都以比水稍濃一點的謊言和我結拜為兄弟了嗎?

煉次哥站了起來,將防風型墨鏡拉到頸部下。接著出現的是一雙冷冷的野狼雙眼。

「所以又怎樣?」

我將帶有一點血味的口水用力吞進肚裡。

所以又怎樣?明明每次說到第四代時都一副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真以為戴上太陽眼鏡就能遮住嗎?

煉次哥大概真的很恨第四代,這連我都看得出來。然而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我們這種人肩並肩活在吵雜又擁擠不堪的世界,遇上這種事也是理所當然。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溝通,只能伸出爪子傷害對方:總是因為不理性的理由被迫分開,不論善意或惡意都被名叫誤解的泥巴給糊住、凝固。然而——

這種事實在太奇怪了。這種做法,一定有不對的地方。

「——請問你收了多少錢呢?」

聽到我的詢問,煉次哥的眉頭梢梢皺起。這時也是我第一次看見煉次哥表現出真的受到打擊的模楊。

「如果你真的很恨第四代,可以直接跟他互毆到死,但現在這種做法真的很奇怪。你從一開

始就是為了破壞活動而行動,這根本就不是煉次哥想做的,一看就知道。你收了什麼人的錢?收了多少?是不是叫柳原會的組織?」

「哦,你挺精明的嘛?我太小看你了。」

煉次哥凶狠地露出了牙齒。

「就算我被黑道僱用,那又怎樣?你以為付更多錢,我就會罷手嗎?」

「怎麼會……」

正打算開口,又閉上了嘴。

說得沒錯,就是這樣。如果收錢就能丫事,也不會像現在……

「你是白癡嗎?誰會只為了錢做這種爛工作?」

煉次哥不層地回應。

「原本就打算這麼乾的。我要把壯仔一路累積下來的東西破壞殆盡,只是剛好跟顧客意見一致罷了。反正又可以順便收錢,為什麼不繼續幹下去?說什麼我跟壯仔還是相連的?少自以為是了臭小子。我可不是為了繼續玩兄弟遊戲而回東京的。」

煉次哥緩緩將握著水藍色手機的手舉了起來,手背上浮現一條條青筋,手指上的肌腱緊繃到

變白。只聽到一聲有如骨頭斷裂的聲音,接著手機就被折成兩半,液晶熒幕的外蓋掉落地面。聽到這個聲音,我才發覺原來自己早已驚恐到快要無法呼吸了。被折斷彎曲的手機從煉次哥手中掉落到磁磚上,接著爆出它的五臟六腑。

「你說什麼東西還是相連的?」

煉次哥的聲音,就好緣快結霜時的泥土呻吟。

「別再讓我看到你,我會殺了你。」

即使在他的身影和腳步聲從視野裡消失後,我還是呆站在炙熱的陽光下。額頭上的汗水流進

了眼裡,讓我覺得好痛。

我直接回到家中,沖了個澡。畢竟從昨天晚上就跑出去了。光穿著一件牛仔褲躺在床上,心

想要不要乾脆就睡著算了?一覺醒來後。是否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九月一日我又開始去上學,然後偶爾繞到「花丸拉麵店」,上樓去照顧愛麗絲,阿哲學長和宏哥和少校明明沒錢又在那兒眾賭,而第四代接著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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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33 | 只看該作者
我爬了起來,用浴巾擦乾還濕濕的頭髮。

我還是乖乖面對現實好了……首先,由於我直接從車站回來,所以腳踏車還放在拉麵店;然

後必須把貓頭鷹布偶還給愛麗絲,也得和第四代談談。

就算我披著浴巾搗住耳目,這世界也一樣不會改變。只會從夏天變成秋天,再從秋天變成冬天——一直不斷地循環。

偵探事務所已經有訪客了。

「嗚海!快來救我!這兩人以為我是盆栽還是什麼的!」

「愛麗絲,不可以亂動。宏哥,保鮮膜是要拿來做什麼的?」

「嗯嗯,愛麗絲幾乎沒有分岔,也沒有染頭髮,只有這個部分稍微毛躁了點,護髮劑要多塗一些,然後用保鮮膜包一晚。」

彩夏和宏哥分別從左右壓住哭鬧下停的愛麗絲,正在進行護髮教學。床鋪上散落著梳子、毛巾和吹風機、護髮劑、專業髮型雜誌及曬衣夾等物品。

「啊,籐島同學要不要試試看?聽說宏哥以前也教過我,可是都忘記了。」

彩夏露出燦爛的笑容。

「如果你連鳴海都敢教,就別想再踏入這個事務所半步!」

我歎了一口氣,坐在寢室外的冰箱旁。之所以感到放心,應該不只是因為房間裡的冷氣極強而已。

「彩夏,接下來就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我有點事要跟鳴海小弟說。」

「知道了。」

「嗚嗚嗚,還沒結束嗎?」

彩夏讓噙著淚水的愛麗絲坐在自己腿上,一臉愉快地拿起了梳子。

而宏哥則離開床鋪、穿過了寢室的門,走到我身旁蹲下並輕聲地說:

「剛才設計師工作室好像打電話來,鳴海小弟聽說了嗎?」

是美嘉姊的公司。不知道美嘉姊現在怎麼樣了呢?從宏哥沉重的聲音裡,我感受到一股涼意,不禁抬起了頭。

「聽說那間公司要從這案子退出,真是和暴力事件相關的話……」

「在……這麼迫在眉睫的時候嗎?」

「嗯,沒辦法。畢竟傷到得住院才行。」

「美嘉姊呢?她怎麼了?該不會……」

「一太早就辦理出院了。剛才本來要去探望她,但晚了一步沒能遇到。」

我稍微放心了一下。還好不是傷勢惡化必須繼續住院之類的、

「咦?鳴海小弟你都不知道嗎?第四代沒有跟你聯絡?小美也沒有直接打給你?」

「沒有……」

我想第四代大概不太想跟我講話吧?反正他也知道只要告訴宏哥我就會聽說,何況我只不過是最低階、負責網路廣告的宣傳。雖然傳了簡訊給美嘉姊,但那也是寄到公司的帳號,如果才剛出院可能還沒看到。

不,說不定是不想看也不想回覆我。因為我害她捲入那樣的事件中,她應該也不想再跟我們有所牽扯了吧?

這也表示煉次哥的妨礙已經漸漸發揮影響力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反正我也知道小美的電話,乾脆趁今天就把她追到手,用甜言蜜語說服她繼續幫忙算了。啊,不過她還有傷,在床上應該沒辦法很主動。」

我抱著膝聆聽著這段自吹自擂,宏哥卻突然靠到我的眼前。

「……你如果不吐槽我,這樣感覺有點尷尬。」

「咦?啊、啊啊,是是……找還以為你是認真的。」

「其實跟女生有關的事我都是認真的。」

現在應該不是要帥的時候吧?

然而,宏哥在那方面的能力的確比我強多了。其實所有尼特族偵探團員都是這樣,明明裝了

很棒的引擎而且油也都加滿了,就是沒有插上鑰匙。

「……請問,少校和阿哲學長現在在敞什麼?」

「啊::少校他……」宏哥一瞼抱歉地轉開了視線。「跟生存遊戲的玩家一起跑去池袋了。

說什麼有個很重要的作戰。」

我歎了一口氣。在這種太熱天拿著空氣槍玩戰爭遊戲嗎?還真是悠哉。

「阿哲正在地下錢莊借錢,還說什麼警察找他過去。」

「咦?他……他到底又幹了什麼好事?。」因為沒錢,所以犯罪?

「我不知道,但應該不用太擔心。」

雖然宏哥說話時笑得超級燦爛,但還是會讓聽的人以為是這個意思吧。

這件事還輪不到你去擔心。

這件事你還沒資格擔心。

我一直將額頭頂在膝蓋上來回摩擦,不知道歎息了多少次,還開始懷疑是不是連胃和腸子都要從嘴巴裡流出來了。

「你又跑去見平阪了對吧?」

宏哥若無其事地問道。為什麼他會知道呢?對了,大概是從愛麗絲那兒聽說的。

到這時我才終於體會到,自己所做的事其實就是對第四代的一種背叛。沒錯,我又跑去見也了。去見煉次哥,然後說了幾句毫無幫助的話就分開了。

「你有拿到聯絡方式嗎?因為他還欠了我一些錢……其實是擲骰子輸了沒還啦。所以想說要把他叫來花丸拉麵館我才有翻本的機會」

我真不懂,為什麼他還能像現在這樣笑呢,那麼充滿溫情的約定根已經不可能存在了。早知道應該跟第四代報告,讓大批平阪幫的弟兄潛伏在我倆相約的地

然後一舉逮住煉次哥才對。這樣一來所有事情就能圓滿解決了——因為那個人也是毫無防備地獨自前來。

感覺鼻子內側有股熱流,是淚水的前兆。

那個人的確獨自前來了。是因為信任我的關係?還是說就算被逮也無所謂?

為什麼陷在這個地方的人是我?

夾在第四代和煉次哥中間的,只是個迷惘、不知所措的無能小鬼。

當我正想再次抱住膝蓋時,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吼。

「鳴海,還不趕快把米納娃拿來還我!還有報告!」

抬起頭一看,原來是雙腳騰空、坐在床邊露出一臉不悅的尼特族偵探。手拿著梳子和毛巾的彩夏依舊一臉陶醉地梳理著有如黑糖蜜的長髮。

「你以為你為何會待在這裡?難道我不每隔三十分鐘提醒你一次,你就會忘記自己是我的助手嗎?」

「咦……啊、嗯……嗯嗯。」

我抓著面露苦笑的宏哥的手站了起來,而愛麗絲則是一副駭人表情,迅速將我從背包裡拿出的貓頭鷹給搶去。

「還有,這是你的失物。真是的,睡著時一直鬼吼好冷好冷,結果才把冷氣稍微關小一點,你就把外套和毛毯都踢開,真是嬌生慣養到令人無言。」

愛麗絲將床鋪上揉成一團的外套丟了過來。對了,昨天晚上穿著睡,結果放在這兒沒拿就跑了出去。這時彩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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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45 | 只看該作者
「籐島同學,你在這裡睡喔?咦?咦?在愛麗絲的床上?」

「……咦?嗯、嗯嗯。因為已經半夜了,愛麗絲又說可以使用邊邊。」

「這、這樣不不行啦——!為什麼每次部這麼不細心呢?」

由於彩夏突然站起來,愛麗絲差點就從她腿上摔了下來,而我則是急忙扶住她。

「你在做什麼!這樣很危險!」

降落在我腿上的愛麗絲一臉憤慨地回過頭。

「愛麗絲才危險呢!聽好羅?籐島同學他好歹也是個男生耶!雖然遲鈍到對所有人生事物毫不積極,就算吃了上個月煮的鹵蛋也沒關係,可是他是男生,如果睡在同一張床上,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啦!」

真是被批評得一文不值啊。是說……喂!你在說什麼啦「

「唔、晤、唔……你說會發生什麼事?」愛麗絲瞪大了雙眼。「我大概借過兩次床給鳴海使用,但也沒怎麼樣。」

「但上次的感覺應該像是昏迷之類的吧?」

宏哥一邊苦笑,一邊從旁應和。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睡同一張床,應該是不太好啦。」

「什麼跟什麼,連宏仔你也……哇!彩夏不要這樣,我不是貓呀!」

彩夏揪住愛麗絲的後領,硬是將她給拉列床的最裡邊。宏哥也沿著床緣定了過去,接著兩人

一左一右對著愛麗絲解釋:「跟你說,睡在一起其實是……」而愛麗絲的臉就像加勒比海的夕陽般越來越紅。

「鳴海!你這無恥之徒!」

還來第三次啊!?可不可以請你們不要再對愛麗絲灌輸些奇怪的觀念了?

「今後絕下允許你未持有簽證就超越這條絕對防禦線!」

愛麗絲將布偶堆在床的邊緣當作城牆,而我實在無言到只能抓抓頭。

「那個……這樣的話幫你送餐或是送Dr.Pepper會很不方便。」

「嗚嗚嗚……所謂的簽證就是放在冰箱裡的紅色罐子!」

原來只要持有Dr.Pepper就能入境喔?隨便啦,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籐島同學世請你小心點!愛麗絲她年紀還很小!」

「不要把我當成小孩!」

真是一整個莫名其妙。最後還是宏哥解救了我。他對彩夏說我們應該還有公事要談,將她給拐出事務所外。

「真的沒問題嗎?讓籐島同學和愛麗絲獨處?」

「沒事的沒事的……」宏哥邊回答邊強忍住笑、看得出他的背影於在顫抖。彩夏似乎真的很擔心,但宏哥根本就只是想看笑話。這個臭傢夥。

當兩人走出走廊並關上大門,偵探事務所才好不容易恢復了平日那種——多個散熱風扇運轉聲重疊在一起、令人懷念的沉默。

我則對著擺起臭臉、看著旁邊的愛麗絲開始報告。

內容當然是有關煉次哥的事。當我說到他收了黑道的錢而進行妨礙工作時,愛麗絲才恢復她那冰冷的眼神。

(不太能理解——平阪煉次的目的。「

愛麗絲邊用單手敲打著一旁折疊桌上的鍵盤邊說。

「目的不是已經說過了?就是將第四代準備到現在的活動給……」

「在我看來,完全不像是為了破壞活動而做的。」

「咦?」

愛麗絲只是輕輕一瞥滿腹疑問的我,繼續說下去。

「例如在新宿的活動預定場地。就在發生赤阪那件事後,平阪煉次曾造訪過那裡。而且還帶著幾個襲擊赤阪音樂廳的同夥。」

我只能啞口無言。

「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

「什麼為什麼?因為我查來的。這間L』veHouse每次都會上傳很多演唱會的影片。當然,上傳到網頁的影片解析度太低無法使用,我是入侵對方電腦竊取出原檔。拍得非常清楚。」

對於她的駭客實力和搜尋能力,我只能說是歎為觀止。

「然而,他們那時卻什麼都沒有做。依知名度而言,新宿的會場比起上野那間配電箱被他們破壞的L』veHouse毫不遜色。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我無法回答。連愛麗絲部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我當然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可以推測幾種可能。新宿的會場是最後一場表演,預約訂票尚未開始。我在想,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因為預約訂票……還沒開始的關係?」

「沒錯,赤阪和上野公演的預售票都巳銷售一空,即使在這些地方稍微搗亂,表演也不會因此而停辦。然而若是在尚未開始預約的場地鬧事,表演就真的可能要取消了。」

我交叉著雙臂,稍微想了想愛麗絲所說的話。的確有道理。

「可是……這些都只能算是間接證據。也可能單純想要搞破壞,只是剛好新宿那邊發生了一些狀況,讓他們無法得逞。」

當然然也有這種可能。但說到間接諾據,還有個更關鍵的東西。若是以阻止活動進行為目的,那種毫不猶豫就使用暴力的傢夥為何不先襲擊表演者?」

「啊……」

我張開手掌搗住了嘴巴。說得也是,確實是這樣沒錯。.

「實際上被襲擊的是你跟設計總監。就結論而言,廣告設計公司不再接手此案件,對活動的確會造成很大的打擊,但能夠替代的設計師人選多如繁星。若是以破壞活動本身為目的,應該攻擊更無法取代的部分才對吧?」

「可是……在煉次哥背後撐腰的,不就是之前的主辦單位嗎?對那群人來說,樂團是個有機會奪回的商品吧?所以才不去傷害他們……」

「你這項推測也無法成立。若真是如此,柳原會早就該寄寫著『把工作還來』的威脅信給平阪幫了。」

我再次交叉雙臂沉默不語。我推測的枝葉,一根不剩地被折斷了。

…坦麼說的話……煉次哥並不打算阻止活動本身的進行,是嗎?「

還是說就讓它進行,在活動當天——引發甚至有傷亡者出現的重大事件?

那個人想破壞的東西——是第四代累積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那東西絕不會是這場活動,或是活動企畫公司如此而已。第四代的「面子」——花了很長時間才建立起來的,是——信用嗎?

「這些也只是推測。貿然決定是非常危險的。況且……」

愛麗絲仰望著背後成排的熒幕,以自嘲的語氣說明:

「我們並沒有接受委託。我只能將手指放在棺材蓋子上然後蹲在一旁,靜靜地等待不可能到來的黎明而已,」

我坐在寢室和走廊的交界處,抬頭望著偵探的臉。

「……可以調查……吧?」

黑髮飄了起來。愛麗絲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只要愛麗絲有意,就算第四代沒有委託,藉助阿哲學長、少校和宏哥的力量還定可以調查出所有發生在第四代和煉次哥之間的事,對吧?」

「當然可以。但那樣又如何?」

「為什麼你不那麼做呢?」

「你想對我說應該那麼做才對嗎?」

「不是啦……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只是想從你口中聽到確實的理由。」

因為是尼特族、因為身為偵探的矜持……就因為這種理由而置之不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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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24:58 | 只看該作者
明明一眼就看得出她心裡是感到痛苦的。

愛麗絲抓起堆積如山的布偶其中幾隻,壓在單薄的胸前,城牆開了一個洞,冷冷的風吹進我倆之間。

「……所謂的思緒,是很不確實的東西。」

輕聲說出的話語,隨著冷氣滾落在我的膝上。

「若只是在思緒的框架內,即使矛盾的事物也可以並存。然而我也知道,當這些事物直接反映在現實生活中的時候,將會產生多大的扭曲和疼痛。你也是一樣。當彩夏什麼都不說就想離開這世界時,只是茫然地接觸著那種思緒的你,最後又變得如何呢?」

因為這句詢問,我被拉回了那段令人感到辛酸又心寒的日子。

什麼都不說就從學校屋頂跳下的彩夏,彷彿心被撕裂、好幾天都只能獨自惆悵的我。

而將我的心再次縫合的,是明老闆做的冰品、阿哲學長的拳頭,還有——

愛麗絲的話語。

「所以才需要話語。」

話語和我的思緒重疊在一起。

「話語確實到一種殘忍的地步。它會將現實給切開,使它變成一組切麵,讓矛盾無法存在。所以話語才是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而且是看不見的。

「然而,話語也是一把利刀。它會將思緒轉換成實體,但同時也毫不猶豫地抹殺掉尚未成形的部分,因此偵探才必須一直扮演代言人的角色,將沉沒在黑暗深淵的話語拉到陽光下,這就是偵探的職責。他人尚未成形的思緒是不可以轉化成話語的。」

我以雙手環抱住膝蓋,靜靜地思考愛麗絲所說的話。

還有第四代心中尚未成形的思緒。

平阪幫的事務所裡,幾名身材壯碩的幫眾一臉悶悶不樂地分別坐在沙發和辦公桌上。

「大哥,您辛苦了!」

「辛苦了!」

我還是不大習慣被這麼多人點頭致意。到處張望了一下,沒見到第四代以及電線桿、石頭男的蹤影。

「大哥,還好您沒大礙!」「要是有我們跟在身旁的話……」

大夥一同靠了過來,還握著我裹著繃帶的手,讓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

「那些傢夥,竟然敢對大哥下手!」「王八蛋,那些傢夥……」

然而平常這時早就氣到彷彿要從耳朵噴出紅色蒸汽、血氣方剛的平阪幫成員們,這次卻只能忍氣吞聲。

「……為什麼平阪大哥要這麼做?」

「大哥,這是真的嗎?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壯大哥什麼事都不跟我們說……」

「不是說他們兩位結拜時還交換了比生命更要重要的東西嗎?我們都知道這件事,而且一直都相信平阪大哥總有一天會回來。」

「怎麼會有這種事嘛!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回來的!」

我只能低頭看著腳址。

「聽說大哥也和平阪大哥見過面了?」

「大哥,到底是怎樣?平阪大哥他真的打算打垮我們……」

「嗯、嗯嗯……」我後退了幾步,靠在鐵門上。「我也沒跟他多談,不是很清楚詳情……」

只好用卑怯的藉口轉移話題。

「為什麼嘛!原以為只要平阪大哥回來,我們就無敵了。」

「大哥,我到底該怎麼辦呀?我可不想眼平阪大哥對乾。」

「我們跟那個人是結拜父子的關係,他跟壯大哥一樣,都是我們的長輩。為什麼卻……」

你問我也沒轍呀——但我只能把這句話吞回肚裡。說這些都於事無補,我想大夥大概也都知道,卻無法避而不談。

「請問……第四代在哪裡?」

「壯大哥說要去拜訪公司之類的。」

「最近經常什麼都不說就出門了。」

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時不禁覺得自己很沒用。我必須向第四代報告又和煉次哥見面以及其他事情。雖然心裡這麼打算,一想到實際對話的場景,心情又變得很沉重。就因為這樣才連電話都沒打就跑到事務所來——而且還祈禱他剛好外出為歸。

愛麗絲說了這麼多,我卻還是很害伯「話語」,實在很沒用。

走進事務所幽暗的書房,留下一句「讓我獨處」後,我連燈都沒開就坐在電腦前面。上網收信時發現信箱裡面並沒有來自廣告設計公司的回覆。第四代之後打算怎麼辦呢?設計方向大致都已經定好了,剩下部是些雜務而已;難道要隨便找間公司接手?該不會都丟給我做吧?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倒臥在短暫休息用的床鋪。有股乾燥的灰塵味。

算了,就這樣放棄吧?

可是薪水還沒匯進來,雖說我也沒做到沒領錢不行的地步。只要不再和這件事有關就不必再煩惱,也不用被揍;何況愛麗絲和第四代都說過叫我不要冉插手了。

至於為什麼會難過——大概就是覺得自己所做的事不但沒幫到什麼忙,還讓事情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自以為是地認定第四代和煉次哥之間有著深切的誤會,還一直堅持相信什麼他們交換了

肉眼看不見的重要事物——這種童話般的故事。

曾經存在於他倆之間的東西早已遭受致命性的損傷而消失殆盡。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快要沉沒的沙洲中間,攪和著腳下的沙子而已。

協助煉次哥的同夥身份也都大致清楚了。無論哪一方流了多少血,都不是一介睡昏頭的高中生該出面介入的。

所以我乾脆回去渾渾噩噩地放暑假好了。

只要把一切都塞到烈陽的另一端,我的世界就可以像泡過醋的蛋殼一樣,維持軟糊糊又毫無損傷的樣貌。

然而當我拿起手機時,整隻手就像凍僵了一樣,一顆按鈕都按不下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連向自己說謊都不太會了?

以前的我應該很容易就能改變區隔週遭事物的方式,然後重新命名,用另一種想法覆蓋之前的想法然而我卻接觸了太多的熱情,知道就算在沒有星星的夜晚摀住眼睛和耳朵,有些事物還是會透過大地和空氣傳來。所以——我無法不管。

該如何是好?有什麼——

「——各位好嗎!請問籐島同學在嗎?」

背後突然傳來聲響,害我差點從床上摔了下來。

剛才這聲音該不會是……?門外隱約傳來幫眾們疑惑的聲音。

「很抱歉突然打擾各位,我聽說籐島同學可能來這裡了?」

我靠著手機熒幕微微的亮光,閃開堆積如山的瓦楞紙箱跑向門旁。一推開門,眼睛便毫無預警地遭到閂光燈的強光侵襲。

「大哥,那個……有個奇怪的女人……」「突然跑了進來。」

「籐島同學!」

咖啡色的卷髮和叫聲同時跳動了起來,是美嘉姊。站在事務所門口的確實足美嘉姊……往我這邊跑了過來。由於她和之前一樣穿著迷你裙配透明肩帶小可愛。手臂和膝蓋上的繃帶看起來更令人覺得非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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