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註冊
樓主: 藍。
打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收起左側

《 醉 玲 瓏 》 作者:十四夜

[複製鏈接]
21#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0:19 | 只看該作者
  卿塵後背一陣發涼,原來是拿她比做了已經去世的人,怪不得夜天湛他們之前都不曾提起。聽言語中,似乎這

九王爺和王妃之間感情頗深,只不知是怎樣的紅顏薄命,落得這裡一人傷心。
  她微微轉身望過去,暗中不由一贊,夜家幾個男子個個生的英俊,但要說美,卻真要以這九王爺為最。光彩明

輝的琉璃燈火中他的膚色似乎略顯蒼白,微挑的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雖寂然看著一方,卻浮沉斂入光影萬千散布

出極盡妖嬈的蠱惑,配上挺直鼻梁紅銳薄唇,搭配的幾近完美。一個男兒容貌如此,怕是連女子亦要自愧不如。他

手握一盞白玉杯,在卿塵看來的時候亦將她打量,目光沿她的眉眼漸漸移下,突然渾身一震,竟自席間猛的站起來

失聲叫道:“纖舞!”
  所有人都愣愕,卿塵沿著他的視線低頭,她今天穿的對襟流雲裳是天朝普通的女子裝扮,外衣絹紗淡薄如清霧

籠瀉,裡面襯著白絲抹胸,束腰一襲飄灑長裙。因在盛夏,非但廣袖寬松,亦露出脖頸玉色肌膚,而夜天溟正失神

的看著她衣衫掩映下若隱若現的一記蝴蝶紋身,手上青筋突起,微微顫抖幾乎要將酒杯捏碎。
  卿塵下意識的將衣襟一擋,夜天湛溫言說道:“九弟。”語中帶著疑惑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不豫。
  夜天溟似乎被驚醒,手上一松,頹然轉身對天帝道:“兒臣……失禮,還請父皇恕罪。”
  天帝對兒子無法掩飾的傷心既不出言寬慰,然也並未苛責,只是揮了揮手命夜天溟坐下。
  夜天溟細美的眼眸在卿塵臉上拂過,坐下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說道:“鳳家女兒鎖骨處都有一記鳳蝶

紋身,是自小便請丹青名家朱羨情用漠雲山的瑤砂紋上去的,栩栩如生振翅欲飛,再加上漠雲山瑤砂神采飽滿歷久

不衰的色澤,堪為人間一絕。”他說話的神情似有些恍惚,幾分酒意幾分迷離,仿佛已經跌入一個遙遠的回憶中,

目光有些陰淡的再看向卿塵:“卿塵姑娘身上為何會有一樣的印記,可是和鳳家有些淵源?”
  說起位列仕族之首的鳳氏家族,其子弟在朝為官者多達近百人,已故敏誠皇後的兄長左相鳳衍官拜兩朝宰相權

傾朝野,是唯一能與右相衛宗平抗衡的閥門勢力。太子方才提起的鳳家小女兒鳳鸞飛受封“修儀”一職,多年來跟

隨天帝深得信任。修儀女官雖不握實權,但時刻伴駕臨朝聽政批閱奏章,起草詔書傳達口諭,身處政務中樞地位尊

貴,是於仕族女子一種極高的榮耀。
  鳳家長女鳳纖舞數年前嫁於九王爺夜天溟,本來伉儷情深舉案齊眉的一段佳話,只可惜偏偏身子病弱,年前一

病不起藥石無效,終究香消玉殞。夜天溟自妻子去世後傷心欲狂,臥病半載有余方見起色,卻自此性情大變。
  卿塵對鳳家亦有耳聞,迎著夜天溟幽暗的目光搖了搖頭,表示和這權傾朝野的家族並無關系。夜天溟自嘲般笑

道:“即便是有,又如何?”說罷又飲盡了一杯酒。
  太子同夜天溟同出一母,母後早亡,他對這個弟弟格外愛護,見他至今仍是消沉陰郁,不免心下擔憂,說道:

“或者只是巧合,九弟不必放在心上。父皇,咱們不妨去湖上走走,也清清酒意,七弟這閒玉湖風雅秀麗,今年荷

花似比往年開的更好了。”
  天帝點頭起身離席,“湛兒帶路,去看看你這府裡又添了什麼好景致。”
  前面內侍立刻掌燈,卿塵偷偷舒了口氣,既沒人讓她跟著便趁機退下。眾位皇子都隨駕陪著往閒玉湖上走去,

夜天漓經過她身邊略一停留,低聲說道:“改日找你去上林苑騎馬。”對她露個飛揚的笑,舉步伴著天帝去了。

  馳騁不讓須眉意

  上林苑位於寶麓山與天都交臨之處,歷朝都是供天家及仕族閥門游幸狩獵的場所。其苑地跨天都、連直、藍安

、合谷、懷灤五境,縱四百裡有余,其中灞、灃、祀、易、鎬、郎六水出入交匯,聚山湖美景如畫,八大殿、十七

宮、二十四觀、三十九苑林羅遍布,氣勢壯麗巧奪天工。
  天朝仁宗皇帝迷戀仙道之術,在位時因寶麓山風水絕佳,曾動用十萬民夫移山疊土連上林苑而造建章宮,歷時

十三年方成。
  建章宮構造精巧美渙絕倫,其前天闕高近二十余丈,上有金鳳展翅迎風而立,鋪玉為階通往神明台,神明台拔

地而起,鑄有一尊高舉玉盤承雲接露的仙人,神姿飄渺,出伊歌城百裡仍遙遙可見。宮中多處造設復道飛閣,相連

瓊台瑤池,恍如九霄仙境,當今天帝雖對煉丹求仙之事不感興趣,但登基後卻將此處定為皇族祭天的場所,逐步擴

建行宮,每年必有一段時間在此居住。
  西苑圍場深入山脈圈養百獸,形成可容千騎萬乘的獵苑,卿塵同夜天漓縱馬入內,眼前豁然開朗,幾乎以為到

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天氣一改往日悶熱,不時飄著若有若無的濛濛細雨,絲絲縷縷塗抹著大地,叢林山野起伏鋪展

,似乎和遠天接為一線,廣闊連綿。
  卿塵將馬鞭近旁一抖收回手中,剛剛自天都馳馬而來她便十分氣悶,夜天漓座下“追宵”寶馬十分神駿,一路

數次比試總占上風,她見夜天漓笑得得意洋洋,不甘心的說道:“若不是馬好哪容你這麼囂張!”
  夜天漓抬手指了指方圓數十裡的馬場說道:“這裡好馬無數,你盡管去選,選好了咱們再比。”
  卿塵四處看了一圈,馬確有不少但沒見到一匹中意的,夜天漓跟在身旁笑說:“這麼個挑法倒像公主選駙馬,

見著差不多的別忘問問家世淵源。”
  卿塵瞪他一眼:“選馬一定要投緣,難道你不知道?”話未落音,不遠處獵獵馳來馬群,當先一匹色如霜紈長

鬢揚風,似夜月晝日雪影流光,自油綠原野迎面飛奔而來。像是奔馳的盡興,那馬冠領諸騎緩步停下,奕奕雙眼桀

驁不馴,傲氣十足往這邊看來。人馬站著相望,卿塵眼眸晶亮:“就是那匹!”
  夜天漓順她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你倒會挑,不過還是死心吧,這匹‘越影’沒有人敢騎。”
  “為什麼?”卿塵一邊問著,人已經向那馬走去。
  夜天漓只好跟她過去:“越影,還有一匹風馳是東突厥進貢的兩匹寶馬,好馬性烈挑主人,摔傷了不少人,所

以只有放養在圍場中,你少招惹它。”
  此時走到近前,越影見到有人過來,不屑一顧邁著長長的步子轉身踱開,嘶鳴聲中眾馬分群,各自散去。卿塵

直覺越影眼中如有人的語言,似乎可以傳達許多情緒,她也不去追,只站在那裡輕輕叫道:“越影……”臉上笑得一

派無害,美不勝收。越影停下來回了回頭,眼中流露出警惕但有趣的神色。
  夜天漓笑看她一本正經和馬說話,難得今天耐性好,便站在近旁樹下等著。誰知不過回神的功夫,卿塵竟靠近

了越影,突然扭頭對他一笑,得意的眨了眨眼很快翻身上馬。越影猛然長嘶,幾乎原地人立而起,接著便如銀光閃

電般向前飛沖出去。
  “卿塵!”夜天漓吃驚大喝,回身呼哨一聲召喚追宵,飛身上馬迅速追去。越影神駿無比,這時早已沖出數丈

,卿塵顯然難以控制馬速,一人一騎越奔越快。
  夜天漓知道越影戾烈非常,這幾年不知有多少馴馬師死傷在它蹄下,驚的渾身冷汗,手下打馬急追,但越影如

御風騰雲遙遙領先,始終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隨行眾侍衛亦上前追截,一時人聲馬嘶催的場中飛鳥小獸紛紛逃竄,方圓馬匹皆盡驚馳。
  卿塵起初亦被越影的速度嚇了一跳,俯身馬背竭力保持平衡。還好越影只是狂奔,不曾發性亂甩,卿塵驚慌過

後嘗試著配合越影的節奏,索性大膽將韁繩一抖,不但不加約束反而縱容越影盡情奔馳。
  如此跑出數十裡開外,越影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追宵縱蹄如飛瞬間趕至近前,夜天漓對卿塵喝道:“穩住身子

!”靠近越影抬手拉向馬韁,誰知越影本來疾速向前,此時猛的停住當地,將追來的人馬盡數閃到了幾步開外,一

個神龍擺尾般的大轉身,扭頭向後射出。
  夜天漓兜馬回身,自侍衛手中接過套馬索,手腕一抖圈向越影,越影靈巧的偏身斜沖出去,套馬索竟驀然落空

。侍衛們先後出手皆盡無用,反而被耍的團團轉。
  跟著卿塵和越影轉了幾個圈,夜天漓突然隱約覺得不對。留心一看,卿塵眼中波光盈盈滿是惡作劇的神情,臉

上小狐狸一樣沒心沒肺的壞笑,哪裡有半分害怕的影子,再看她身形穩穩靈活縱馬和侍衛周旋,他將馬韁一帶停住

,心裡又笑又氣。
  卿塵瞥見夜天漓的神情,便知道被他看穿了,吐了吐舌頭勒馬回身,對他露個楚楚動人的笑臉:“這次咱們再

比比看,絕不輸給你。”她滿心歡喜的撫摸越影,越影如她一般扭頭給了夜天漓一個挑釁的眼神,竟是和她同聲出

氣。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2#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3:42 | 只看該作者
  夜天漓驚訝萬分卻更哭笑不得:“你想嚇死我?你要是出個好歹,七哥不和我沒完才怪!”
  卿塵抿嘴一笑:“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昨天不是說我配的玫瑰露好嗎?贏了越影我送你一大罐。”
  夜天漓狠狠瞪她一眼,又被她用澄白清明無辜至極的眼神看回,看越影那漂亮的眼中居然亦帶著狡猾的笑意,

當真驚魂方定,有氣又不知如何發洩。人馬奇緣,卿塵竟同這大漠烈馬一見相投,他上前打量不僅嘖嘖稱奇。
  卿塵笑看著他,出其不意反手揚鞭往追宵身上抽去,追宵一驚之下揚蹄怒嘶 ,“開始!”卿塵嬌笑聲落,越影

已經如離弦之箭,飆射而出。
  夜天漓劍眉一揚,縱馬緊追其後。少年英姿,怒馬如龍,兩人於圍場中盡興奔跑,痛快淋漓。越影確是百年難

見的良駒,追宵縱是馬中極品卻依舊落在它後面,終於讓卿塵扳回先前敗局。
  正奔馳在興頭上,遠遠迎面過來一群人,竟是夜天湛帶了兩隊羽林侍衛,夜天漓一見之下便道:“這下慘了,

讓七哥知道你馴騎越影咱們少不了要挨訓斥。”
  白色武士服將夜天湛英俊身形襯得灑脫不羈,但即便是飛馬疾馳之時,他身上依舊帶著翩翩淡雅的風華,如同

明波朗月春風過境,輕緩而舒朗。見到卿塵他略有愣愕,卿塵和夜天漓一同下馬,只覺雙腿又酸又累,晃了晃竟險

些沒站住。
  夜天湛神情微變翻身落至她身旁,抬手將她扶住,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越影松了韁繩,自己施施然步去一旁,卿塵皺眉扶著夜天湛的手活動腿腳。騎馬雖然對體力要求不高,但畢竟

碰上了這樣難馴的馬,方才一番折騰終究還是有些吃不消。“骨頭要散了。”她低聲嘟噥了一句,夜天漓道:“誰

讓你去招惹越影,人沒摔著便是命大。”
  卿塵神采飛揚的說道:“你還說越影野,現在它聽我的話呢。”
  夜天湛掃了他倆一眼,卿塵被他看的的立刻不敢再說,夜天漓忙笑問道:“七哥不是奉旨在陪東突厥始羅可汗

嗎,怎麼竟來了上林苑?”
  夜天湛淡淡道:“不來還不知道你們倆這麼大膽,越影上個月剛摔死了一個馴馬師你也知道,竟敢讓她去騎。


  夜天漓指著卿塵:“我管得了她嗎?剛才是我差點兒被她折騰的沒命才對。”
  卿塵悄悄開心的瞅著夜天漓的苦臉,低頭裝乖巧。或許便是投緣,她倒不覺得越影十分野蠻,至少剛才放蹄狂

奔卻沒摔她下馬,抬手打了個響指,越影高傲的輕嘶一聲才過來這邊。卿塵伸手摸它鬃毛,掏出一塊松子糖,越影

毫不客氣的舔去含在嘴裡,順便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掌,任她將它微亂的鬃毛理順。
  夜天湛看著越影對卿塵親熱的樣子微微詫異,說道:“父皇和始羅可汗來了馬場,正找越影呢”
  夜天漓向那邊一望,隱約能見羽林軍張起的黃色大旗,知道是天帝親臨了,道:“這始羅可汗一來便找越影,

可是又想看我天朝的笑話?”
  卻說突厥一族盤踞漠北,雖因王位之爭分裂為東西兩部,但自古便同中原休戚不斷,時戰時合。聖武十九年東

突厥頻頻兵擾邊境,燒殺搶掠,天朝揮軍二十萬北上,一路深入漠北腹地直攻到其都城,東突厥不敵投降,始羅可

汗親自入天都朝貢帶來風馳越影兩匹寶馬。美其名曰是貢品,但大漠烈馬難馴,等閒人碰都碰不得,若是天朝上下

無人馴服的了風馳越影,即便是戰場上曾經勝過無數場,也難免有失顏面。
  始羅可汗未想到的是,往年兩軍征戰幾乎每仗都敗在天帝四皇子夜天凌手下,此次帶來風馳越影,夜天凌眼見

烈馬摔傷了數人,便向天帝請命。雖然始羅可汗恨不得他摔死在馬上,卻眼睜睜的看著兩匹馬中性子最烈的風馳幾

個回合之後乖乖向他俯首稱臣。
  神情漠然清冷,天神般駕馭風馳之上的夜天凌像是一道寒冰孤峰,在以萬余人孤軍深入攻破可達納城後再次使

東突厥自天朝大地鎩羽而歸。那雙星冷深寂的眸子,那種淡漠而不屑一顧的目光,便如鋒冷長劍漠漠寒光,深深插

在突厥人眼底心頭,將他們的精兵鐵騎拒之境外。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突厥軍中朝中現在是聞夜天凌之名色變,將

之視為鬼神一般,見而繞道。
  但目下夜天凌不在天都,風馳也隨他在前方戰場,始羅可汗雖是為顯示自己不與西突厥合作的誠意而來朝見,

卻似乎總帶著些居心叵測的意味。
  卿塵自他們倆人說話中大概聽出端倪,扭頭對夜天湛笑道:“這些日子承蒙你照顧,今日我幫你去殺殺那始羅

可汗的威風如何?”
  夜天湛面上風雲清淺,眼中卻淡淡一沉:“你這是報恩?”
  卿塵燦然一笑:“不是,我看你板著臉的時候不太好看!”說罷將長發一揚翻身上馬:“走了!”
  夜天湛微微一愣,夜天漓跟去卿塵身旁低頭極小聲的說:“咳,聽起來像……美人博七哥一笑。”
  卿塵橫眉瞪去幾乎就想揚鞭給他那沒正經的笑臉一下,他大笑著催馬避開。卿塵眼角余光劃過,見夜天湛在一

旁閒閒策馬,唇角笑意十足。倆人目光一觸,他眼中的柔和如同這無邊的碧草細雨將她瞬間包圍,湖波微瀾輕柔的

覆上岸邊,潤入心底就這麼暖暖散開,讓人松散的飄浮在其中。她慌忙垂下眼眸,催越影快跑幾步,卻無意中自己

也舒暢的笑了起來。
  前方黃旗迎風,儀仗威肅,兩排羽林侍衛甲胄林立,御駕已在近前。天帝和一個目深鼻高身形威武的突厥人各

騎一匹駿馬,九王爺夜天溟亦陪侍在側,其旁尚有一個身著火紅騎裝的異族女子,是始羅可汗的掌上明珠琥玥公主


  天帝見到越影對卿塵順從親密,深沉的眸中帶過驚奇,卻未曾多問,只扭頭同始羅可汗閒話:“朕也好久沒來

上林苑了,你看越影比在突厥如何?”
  始羅可汗笑道:“神采飛揚似是更勝從前,中原水土神奇,當真叫人羨慕。”一口漢話竟字正腔圓,說的極好


  那琥玥公主美目艷艷間驕傲火辣,帶著幾分中原女子少有的明爽率真,見卿塵下馬行禮,揚聲問道:“你騎的

是越影?”
  卿塵淡淡淺笑道:“對,是越影。”
  琥玥公主俏眉高凌,將馬鞭一指:“我不信你能駕馭越影,你可敢同我比試騎術?”
  事關國體,卿塵不欲自作主張,往天帝那邊看去等候示下。始羅可汗對天帝道:“皇上,不妨便要年輕人自己

玩樂去,咱們在一旁看著也熱鬧。”
  並不好駁始羅可汗的面子,天帝看向卿塵。卿塵在他威嚴的目光中從容而自信的微笑,輕輕手帶韁繩,越影似

通人性與她同往天帝看去,人馬相襯靈氣逼人,天帝點了點頭道:“那便去吧。”
  琥玥公主得到准許,縱馬離了父親,對卿塵揚聲道:“我在前面等你。”卿塵不慌不忙對天帝和始羅可汗施了

一禮,方召喚越影隨後去了。
  夜天湛眉梢輕輕淡蹙,對天帝道:“父皇,馬上畢竟危險,莫要傷了公主,不如兒臣陪她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
  天帝准道:“你們兄弟幾個同去看看。”
  夜天湛幾人到了近前,正聽卿塵對琥玥公主道:“單跑是沒意思,公主可敢和我比策馬跳橫桿?”
  琥玥公主道:“好,這樣才有趣!”
  夜天湛立刻掠了卿塵一眼,卿塵朝他笑笑,剛才琥玥公主說單跑沒趣得想些花樣,與其等她提出什麼馬鞭俯身

卷小旗或是在馬上又跳又立的古怪題目,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她帶馬側眸往前走去,忽然遇上夜天溟在旁意味

別樣的眼神,心裡不意突的一跳,竟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侍衛們將十支橫桿架好,雙方定了比賽規則,兩人以箭筒中箭的多少為計分標准,馬拒跳或不服從指揮放進兩

支箭,碰掉一根橫桿放進三支箭,騎手落馬放進四支箭,以快速擊鼓一百聲計時,一百聲鼓擊完,若是還沒有跳完

十根橫桿,多一聲鼓放進一支箭,最後看誰箭筒中箭少便是贏家。
  天帝和始羅可汗移駕一旁觀戰,順便做了裁判。
  琥玥公主和卿塵並騎在前,鼓聲一響,兩人兩馬飆射而出,紅衣雪影各勝軒場。天上早就收了雨意,破雲而出

一道陽光,草場上雷鼓聲聲旌旗蕩揚,一眾侍衛齊聲喝彩為她們助威。
  越影瞬間便沖到了琥玥公主前面,御風踏雲,縱身如同一道電光輕閃騰空飛過一桿,直奔第二桿而去,看的眾

人齊聲叫好。
  卿塵暗裡一聲誇贊,俯身催馬,疾沖前方。身後琥玥公主的馬竟到了桿前猛的收蹄不敢上前,被主人呵斥幾聲

方躍過一桿,如此一停,箭筒中便多了兩支箭。卿塵嘴角掠過絲淺笑,這策馬越橫桿哪像看起來這麼簡單,何況四

周鼓聲如雷,尋常馬兒豈能不驚亂?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3#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4:57 | 只看該作者
 越影跑的酣暢淋漓,迅如閃電快疾如風,連過幾桿,待到了第六根桿,後面“哎呀”一聲嬌呼,卿塵忍不住回

頭去看,見琥玥公主被受驚的馬猛的一甩,失手墜往馬下。這一回頭時越影正躍在桿上,她冷不防也被顛的身子猛

晃,急忙手中一緊,挽韁保持平衡。
  琥玥公主那邊一道墨影飛馳,有人縱馬俯身將她攔腰救起,卿塵身邊也有人馬一閃而至,卻是兩人的手同時扶

來。
  她扭頭看到是夜天湛和夜天溟並騎護來身邊,下意識勒了韁繩輕輕往後避開。身邊倆人無聲無痕對視了一眼,

一人細長的眸中亮光閃逝,如細刃般利的人心頭驚顫,一人眼底風雲輕淡,冷月照水的清光一晃而過,水波漾起時

風和日麗。
  卿塵忙笑說一句:“多謝兩位王爺。”夜天湛也不答話,常帶微笑的唇角溫溫冷冷的抿著,神色淡淡看得人心

中暗自發毛,待打量她安然無恙,平聲說道:“去看看公主。”
  夜天溟瞇眼盯著卿塵,眼中魅光襯著他絕美的臉龐有種幾近妖異的誘惑,卿塵還沒從夜天湛那裡回過神來,哪

有心情去應付他的目光,回馬跟上去看琥玥公主。
  琥玥公主坐在追宵背上,俏臉飛紅,銀牙暗咬,夜天漓倒悠然自得一臉漫不經心的笑,低頭挑眉看了看美人賭

氣的模樣縱身下了馬,抬手扶她。琥玥公主美目一瞪,但還是把手交給了他跳下馬來,下了馬見自己箭筒中已經插

了近十支箭,而卿塵的卻一支沒有,悶聲回去始羅可汗身邊。
  輸贏已分,天帝卻笑而不提。始羅可汗吃了個啞巴虧,又心疼愛女,面子上也不好說什麼,賠笑帶過。
  卻見遠遠一匹快馬馳來,到了近前馬上之人飛身下來,將一封六百裡加急快報遞到一個御前侍衛手中,那侍衛

快步上前恭呈給天帝。
  天帝伸手接過,見是前方軍情報,交給夜天湛:“看看你四哥說什麼。”
  夜天湛拆除信上火漆,看了一遍,回道:“父皇,西突厥答應退兵、稱臣、朝貢的條件,四哥大軍休整後啟程

歸京,不日即到天都。”
  雲破天開,陽光漸漸驅散整日的雨意,灑照在草色離離的原野之上,萬千金光半空穿透層雲,以震懾人心的光

明勾勒出一片輝煌天際,天帝目光自始羅可汗處掠過,投向遙遠的草場盡頭,滿意的緩緩而笑,說道:“很好,這

次朕要親自在神武門犒賞三軍。”
  始羅可汗同西突厥射護可汗爭奪漠北王庭結下無數怨仇,此時無論是否誠心歸降天朝都願意看著西突厥兵敗,

笑道:“恭喜皇上大軍得勝回朝。”
  夜天湛對天帝道:“父皇,馬上鬧了半天想必公主和可汗也累了,不如歇息一下,明澄殿裡還設了宴。”
  天帝點頭道:“起駕建章宮吧。”臨去往卿塵處看了一眼,卿塵靜靜垂眸送駕。

  蝶衣蹁躚流光色

  在上林苑待到日落西山,夜天漓道:“改日咱們再來,這時候不走的話城門關閉之前便到不了天都了。”
  卿塵伸手撫摸越影,越影似乎能感覺到她要獨自離開,亦步亦趨跟在她身旁,夕陽將它欺霜賽雪的長鬢染上一

片柔順的光澤,人馬皆是依依不捨。
  夜天漓無奈,懶散的靠在追宵身上等著她們道別,卻見內侍省總管孫仕安騎馬從建章宮那邊過來,奇怪問道:

“孫仕安,你不跟父皇去明澄殿,何故又回來?”
  孫仕安帶了兩個內侍下馬給夜天漓行了禮,笑道:“皇上命老奴帶句話過來,良駒遇主乃是奇緣,今天便將這

匹越影寶馬賞賜給鳳姑娘了。”
  卿塵聞言大喜,領旨謝恩,亦對孫仕安道:“有勞太常侍親自跑一趟。”
  孫仕安道:“這是分內的事,姑娘今日在始羅可汗面前給皇上掙了顏面,咱們都十分佩服。老奴還要回皇上身

邊伺候,十二王爺若沒有什麼吩咐,老奴便先告退了。”
  待孫仕安走了夜天漓見卿塵摟著越影笑的心花怒放,說道:“這下總能回城了吧,再走晚了被父皇傳去明澄殿

陪宴可要麻煩。”
  倆人自北門出了上林苑往天都方向而去,不多會兒身後馬蹄聲響趕上來一群人,走到他們面前紛紛勒馬,有個

文靜的聲音叫道:“是十二弟嗎?”
  夜天漓回身看去,即刻笑道:“原來是大嫂,你們也從上林苑回來?”
  太子妃騎在黃驄馬上對他微笑點頭,仕女裙靜垂身側典雅大方,氣質柔美,看去同太子倒是極相襯的一對。她

身邊一個眉眼俏麗的少女,紫衣騎裝鹿皮長靴,背掛飛燕銀弓,看著夜天漓脆聲笑道:“十二爺,今天獵了什麼好

東西?”
  夜天漓道:“今日沒狩獵只兜了幾圈馬,怎麼剛剛在圍場裡沒見著你們?”
  那少女“咯咯”一笑,悄聲道:“我和太子妃老遠看著皇上的御駕偷偷躲了。”
  太子妃皺眉道:“剛剛應該過去給皇上請安的,你見了御駕就往東苑跑,現在還敢在十二王爺面前說嘴。”
  那少女顯然和夜天漓他們都混熟,也沒什麼顧忌,說道:“十二爺又不是沒在皇上眼皮底下偷溜過。”邊笑著

往卿塵這邊看來,見到越影時“咦”的挑起杏目。
  夜天漓笑說:“你躲去東苑可錯過了一場熱鬧,父皇今天將越影賞了卿塵,東突厥的琥玥公主還在卿塵手中吃

了大虧。”說著對卿塵道:“這位是太子妃,這是七哥的表妹殷采倩,你在七哥府中沒見過她嗎?”
  卿塵一一施禮,太子妃頷首微笑,殷采倩驚奇的將卿塵和越影上下打量,突然道:“哎呀!你就是湛王府裡藏

的那個美人兒?”大伙兒都愣住,她笑著說:“靳妃嫂嫂說的果然沒錯,前幾天我還特地去湛王府,結果你出去了

沒遇上,大哥說湛哥哥最近脾氣大讓我少去添亂,我正著急見不著呢。”
  卿塵見她活潑可人,不禁莞爾失笑:“我也聽七爺提起過你,特意不如趕巧,今天就在這兒遇到了。”說話間

一起前行,遠遠已見著天都城門,殷采倩說道:“好久沒去湛王府了,咱們叨擾靳妃嫂嫂去!”
  太子妃柔聲道:“你們去吧,出來這麼久太子還不知道,我得先回東宮了。”
  夜天漓側身對卿塵道:“萬一七哥今晚自建章宮回來,定還要說越影的事,我可不陪你去挨訓斥。”將聲音一

揚:“我約了人,也先走一步!”
  卿塵沒好氣的看他幸災樂禍的打馬離開,殷采倩撇嘴笑道:“太子妃一日不見太子便牽腸掛肚,十二爺從來沒

有閒著的時候,咱們不管他們!”
  倆人並馬前行,一路說說笑笑,到了湛王府卿塵隨掌管馬匹的內侍去安置越影,殷采倩則將馬鞭往侍從手中一

丟,便向裡面喊道:“靳妃嫂嫂!”
  靳妃笑著出來:“就知道是你,從來都是大呼小叫的進門,府裡有客人呢。”
  殷采倩吐了吐舌頭往裡面看去,靳妃身後步出個光彩明麗的佳人,一身醉紅銀絲斜襟羅衣,外罩玉色雲痕紗,

偏偏飛仙髻插了玲瓏步搖,月眉細長下,她眼中的瀲灩隨著嬌雅步履煥然生姿,似乎藏著幾多繁復的神采,似顰似

笑,似清似媚,柔軟裡亦有著奪目的光。
  她笑著對殷采倩問了聲好,誰知殷采倩卻將眉眼一涼,原本俏生生的笑意瞬間沒了蹤影,不冷不熱的顧了顧禮

數,便對靳妃道:“原來是鳳鸞飛鳳修儀在這兒,那我還是先回去了。”
  靳妃見她對鳳鸞飛有些無禮,略帶薄責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
  鳳鸞飛卻並不在意,對殷采倩笑道:“看這打扮是剛從上林苑回來,一見我便走,不是還為上次春獵時那只獐

子慪氣吧?”
  殷采倩細眉一剔,瞅著她道:“誰為那點兒事慪氣?獐子又沒說是我的,你光明正大獵了去算你身手好,不過

有些人你最好離的遠些!”
  鳳鸞飛依舊明媚笑著,靳妃微微加重了語氣:“采倩!”
  殷采倩冷哼一聲:“我走了!”卿塵正迎面過來,見她一臉晦氣模樣還不及喊她,她便快步往府外去了。
  靳妃無奈蹙眉,鳳鸞飛卻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正凝眸看向卿塵,卿塵來到近前亦靜靜將目光在她身上一

落。靳妃無暇去顧殷采倩小姐脾氣,扭頭柔聲笑說:“卿塵,正等著你回來,這位是御前修儀鳳鸞飛。”
  卿塵恍然,無怪看著她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因為她和“鳳卿塵”眉眼間確實帶著幾分相似。靳妃知道

鳳鸞飛有事要問卿塵,便說道:“你們進裡面聊,我還有幾件事得去交待下人們辦,一會兒再過來。”
  卿塵將鳳鸞飛請去自己房中,鳳鸞飛見到牆上那幅畫卷,再細看室中擺設,隱約覺得卿塵在湛王府中似乎身份

有些特殊,轉身笑道:“卿塵姑娘,恕我冒昧相問,你身上是不是繪有一只鳳蝶紋身?”
  卿塵今日為了騎馬方便穿的是疊襟窄袖騎裝,領口交置遮擋著頸下肌膚,她略一遲疑,點頭說道:“是有。”
  鳳鸞飛見她如此說,在榻前跪坐,伸手將裡面銀紅紋裳的衣襟解開,往下輕輕一扯露至鎖骨處,白底銀蝶,蹁

躚膚上。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4#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5:16 | 只看該作者
  一見之下,卿塵不禁愣神,那蝶翼流連間輕燦的銀光似乎在她心底輕輕牽扯而過,有種奇妙的感覺悄然升起,

那樣緩慢卻清晰的,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瑣碎的片斷不斷湧出,若有若無的穿插於心間,在她想抓住時一晃而

過,又似乎沒了蹤影,她一時間沒有說話。
  鳳鸞飛說道:“聽說那日九爺見了你身上的鳳蝶大驚失色,險些將你當做纖舞姐姐,不知那只鳳蝶是否和我身

上的相同?”
  卿塵沉默了片刻,伸手將衣服緩緩褪下,一片玉白肌膚呈現在鳳鸞飛面前,小巧輕柔的鎖骨微微凸起,其上繪

著同樣的銀蝶,輕須薄翼,蝶姿招展,仿佛飄然於雪色花間。
  鳳鸞飛靠近細看著那只銀蝶,目中拂過似驚似喜的神情,她不能置信的抬頭扶住卿塵手臂,說道:“是一樣的

紋身,你竟然真的是姐姐,是鳳家的女兒,你可知道我們找了你多少年了!”
  卿塵對這突然而來的顯赫家族似乎並不感興趣,微笑說道:“我想可能只是巧合,鳳蝶紋身並不難繪制。”
  鳳鸞飛說道:“不會這麼巧,這樣的鳳蝶是仿制不出的,漠雲山的瑤砂和朱羨情的筆法天下不可能再有第二家

,還有這蝶須,看去似乎是銀色比別處深沉,但其實用的是暗金點綴,此事除了鳳家之外沒有人會知道,同樣的紋

身只有鳳家女兒身上才會有。”
  卿塵低頭垂眸,不細看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這點,她伸手撫在領口上,慢慢將衣襟輕攏,似乎在借著這東西理

清什麼,而後搖頭道:“如果說是鳳氏閥門的女兒,便更不會是我,我從來沒見過父母親人。”
  鸞飛眼中閃過輕微的詫異,對她的推辭似有些不解,說道:“姐姐幼時便被家中惡奴擄走,父親尋了這麼多年

都杳無音信,還以為早已不在世間,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奇怪。”
  卿塵眉目淡然,說道:“我確實什麼事情都沒有印象,所以,似乎不太好輕易論斷。”
  鳳鸞飛靜了會兒,似乎在斟酌她話中之意,這分明有著幾分拒絕的意味,她又如何會聽不出?
  卿塵安靜看著鳳鸞飛,修眉鳳眸,瓊鼻櫻唇,她微微扭頭,旁邊一幅銅鏡映出自己的影子,恍惚裡如出一轍,

她心裡漸漸有些迷惑。
  鸞飛亦看著那銅鏡,似看了好久,她說道:“很像,不是嗎?”
  卿塵有些沉默,但卻無法否認眼前的事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鸞飛道:“還有纖舞,我們姐妹生的十分相像,小時候我總喜歡跟著纖舞,連衣服都要和她穿一模一樣的,大

家常常都分辨不出我們誰是誰,我還學她跳舞,她舞跳的很好,叫人看著就著迷。”她停了下來,神情惻然,美目

輕顰時似含著一種復雜的黯淡和傷感,仿佛在回憶什麼:“可是纖舞已經不在了,那年在晏與台上,她為九爺跳了

一支《踏歌》,一曲未完,她突然就倒了下來,再也沒有醒,她在最美的時候離開了我們,我們誰也忘不了她。”
  卿塵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她雖然離開了,但必然是希望活著的人不要太難過。”
  鳳鸞飛軟聲說道:“母親自纖舞故去後便病倒在床,她也惦念了另一個女兒一輩子,傷心了十幾年,如今她舊

疾纏身已時日無多,不管是真是假,你可否見她一面?”
  卿塵心中一軟,便想起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自己的母親,天下母女之心皆盡相同,面對一個牽掛女兒一生的母

親,如何忍心視而不見?思量片刻,她終於微微點頭道:“好,其他事情暫且不論,我隨你去見夫人也無妨。”
  鳳鸞飛見她答應,粲然一笑拉住她的手:“今天太晚了,明日我譴人來接你。”

  名門鍾鼎玉馬堂

  清早陽光極好,帶著初秋的涼意溫暖干爽,毫無遮攔的鋪瀉下來,落到依舊青翠的滿樹枝葉間便跳灑了一地。
  卿塵早早騎著越影在王府射場中遛馬,心情如同這秋陽金光般舒暢,不禁張開雙臂對著藍天歡呼了一聲,越影

感染到她的興奮也跟著揚蹄嘶鳴,輕快奔跑,神氣非凡。
  一人一馬在場中兜了幾圈,卿塵笑意盎然的帶馬轉身,卻突然發現夜天湛獨自站在一旁微笑看著這邊。
  藍衫似水,玉冠如月,秋陽微耀模糊了俊面輪廓,只見一抹比風兒更灑脫比雲兒更清閒的笑意掛在他眉底唇邊

,仿佛眼前湛藍無際的天空,一時間叫人失神。
  他昨日在建章宮陪同始羅可汗並未回府,此時出現在射場顯然早起趕回來的,卿塵下馬問道:“始羅可汗走了

嗎,你怎麼回來了?”
  夜天湛並未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往越影處一落:“你真是常常都給我些驚奇,僅我所知這越影便曾傷了八個馴

馬師,其中有三個重傷不治,昨日若有個閃失怎麼辦?”
  卿塵想起昨晚夜天漓臨走時說的話,低頭悄悄飛快的自睫毛下瞥了他一眼,終究是要教訓了。
  夜天湛見她不出聲,一雙俊眸微瞇著看定了她:“怎麼?”她笑了笑:“後來才想到是挺危險的。”
  夜天湛不想她痛痛快快認錯,倒有些無話可說了。誰知她接著又說了一句:“不過很刺激。”他頓時有些哭笑

不得:“回頭我饒不了十二弟!”
  卿塵一愣,忙道:“不怪他,是我自己偷著騎的。你饒了他,我任你責罰,怎麼都行。”
  夜天湛眼底微斂了笑意:“當真?”
  卿塵挑挑修眉:“我雖不是什麼男兒君子,但也說到做到。”
  夜天湛嘴角揚起個輕笑的弧度,聲音悠悠拖長:“那好……罰抄十遍《女誡》!”
  “啊?”卿塵大驚,苦著臉道:“太狠點兒了吧,換別的可好?我寧肯抄一百遍《國語》!”
  夜天湛看著她的模樣驀然笑出聲來:“還打算真抄?不過《國語》比《女誡》長了不止一倍,你可要想清楚。


  卿塵才知道被耍了,狠狠瞥了一眼過去,剛才誇下了大話一時又不能反駁,只能站在那裡賭氣瞪著他。
  倒很少見夜天湛這樣大笑,平日裡他雖翩翩儒雅常帶笑容,但那風華溫和中總有些疏離。此時的他意氣風發,

淡金色陽光落在身上英氣逼人,看上去格外的瀟灑。她不免有些感慨,老天將風流富貴才貌賢德全都給了這一人,

少年得志,不知這世上還會有什麼是他不稱心的?
  夜天湛笑夠了,見卿塵正揚唇看著自己,眼中目光一柔:“左相府的人在外面候著了,我陪你一起去。”
  卿塵一愣:“不用吧,靳姐姐陪我就行了。”
  夜天湛笑道:“父皇還在建章宮,既沒有朝事就當偷閒一日,走吧。”
  相府馬車寬敞精麗,軟屏夾幔紫羅煙褥,幔中淡淡薰著華櫻草的清香,有種安神的貴氣。
  卿塵本想像夜天湛那樣騎馬出門,但相府既派了車來接,她便同靳妃一起乘了車去。
  窗外車水馬龍人煙阜盛,所經上九坊一路有榆柳之樹將近百步的大道分作三條,當中平坦寬闊乃是御道,專供

天子出行之用,金秋陽光中顯得高高在上,天家威嚴遙遙延伸直至消失在目不可及的城門之外。
  到了左相府前,門中侍從遠遠見著湛王爺,慌忙飛奔入府通報。夜天湛笑著回身親自扶靳妃下車,接著自然而

然的握了卿塵的手帶她下來。左相鳳衍同女兒鸞飛自內迎出,都未想到湛王和側王妃居然雙雙陪同前來,眼見這一

幕神情微動,了解湛王身旁的女子實際非比常人,心中便已拿定了主意。
  卿塵抬眸看往這權傾朝野的鳳相,只覺得其人氣度深沉言笑穩慎,看似平緩的目中暗入精光心志深藏,不愧是

歷經兩朝位列公卿之首的權臣。那迎面一瞬的對視,卿塵自知由上而下盡收鳳相眼底,陡然有種互探根底的直覺,

她寧靜的投了眸光過去,平湖秋月悠然不波,誰也沒占上風。
  相府朱門深苑庭院雍容,前庭廣闊可容車馬,卿塵隨著夜天湛步入其中向前看去,突然停住腳步,說了聲:“

這裡不是有個大魚缸嗎?”話說出來,自己先吃了一驚,仿佛那刻思維游離了一下,擺脫了心神的控制。
  身邊眾人齊齊看她,鸞飛望了望空闊的中庭說道:“這裡從我記事起便是四面植樹,中間留空,從沒有過魚缸

。”
  “哦。”卿塵淡淡的而應了聲,卻聽鳳衍問道:“你可知是什麼樣的魚缸?”
  她側頭笑道:“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這裡該有個魚缸。非常大,而且一邊白色一邊黑色,中間像是太極圖樣

的隔開,太奇怪了,哪裡有這樣的魚缸。”
  鳳衍眼角輕輕一動,說道:“其中白色裡面養了黑魚,黑色裡面養了白魚,本就是一副太極陰陽八卦圖。有這

太極魚缸之時鸞飛也還在襁褓之中,府中也只有一些老人知道。”他眼中此時沉穩萬千也掩飾不了一絲激動:“你

可還記得別的事情?”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5#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5:34 | 只看該作者
  卿塵茫然搖頭,鳳鸞飛說道:“父親,姐姐被惡奴騙走之時還不足三歲,恐怕記不得多少事情,但她身上的銀

蝶和女兒的一模一樣,這點是絕不會有錯的。”
  鳳衍返身對夜天湛道:“多謝七爺當日搭救了卿塵,才有今日老臣一家團聚,老臣感激不盡。”這言下之意已

是將卿塵真正當做了丟失的女兒,卿塵下意識的蹙眉望向夜天湛。
  夜天湛對她微微一笑,說道:“鳳相言重,不如先帶卿塵見見夫人再說。”說話間往靳妃那邊看去,靳妃挽著

卿塵的手說道:“內眷閨房七爺不便相入,我陪你一同去。”
  卿塵無由拒絕,同靳妃一起隨鳳衍入了內室。屋中飄飄淡淡的盡是藥草味道,入眼一副牡丹花開描金屏風,其

後碧紗垂幔中躺著的一個沉睡中的婦人,似乎曾經保養的很好,但是顯然久受病痛之苦,面上已經失了神采。
  鸞飛請了兄長在外陪夜天湛說話,自己隨後而來。卿塵行至榻前細看左相夫人的臉色,出於醫者的本能伸手搭

試她的脈搏,心中一凜,回頭問道:“是……心疾?”
  鳳衍沉聲道:“宮中醫侍也是這麼說,自來已有多年,只是這些日子越發不好。你姐姐纖舞亦患的同樣病症,

更是早早便不治了。”
  卿塵下意識的抬手撫上自己胸口,靳妃見她神色微變,想起什麼事來,說道:“卿塵,這是不是和你一樣?”
  鳳衍和鸞飛愕然相視,卿塵輕淡點頭一笑,對鸞飛道:“可否讓我試試你的脈?”
  鸞飛遲疑在榻旁坐下,將手交給她,她細細的診了一會兒,說道:“現在看來是無恙,雖說夫人的病症並不一

定會牽涉所有子女,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至於夫人的身子……心氣郁結已久,沉痾固滯,大概只能保兩年無恙。”
  鸞飛反手握住她驚問:“兩年?醫侍說能熬過今冬便不錯了。母親這幾天時好時壞,我們都……”說著略有些哽

咽。
  卿塵低頭想了想:“若用藥劑配以金針調理我倒有些把握,但也最多兩年,而且要好生調養不能受半點兒刺激

,驚憂怒痛都需謹慎避免,即便是大喜大笑也不宜。”
  鳳衍歎道:“不想你竟還通曉醫術,夫人這一生便是為兒女傷神,之前傷心纖舞一病不起,現在若是得你們兄

妹承歡膝下,說不定便有些起色。”
  卿塵聞言回頭看了看床上氣息微弱的病人,不忍出言否認,靜眸淺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細細囑咐了鸞飛

一些事宜。臉上淡淡神情落在鳳衍眼中豈會看不出她心下躑躅,出門時落後一步和她並肩而行,待鸞飛與靳妃走的

遠些,鳳衍似是漫不經心閒話道:“為父自知這幾年與你虧欠不少,今天看來難得湛王爺有心,府中又尚未冊立正

妃,你認祖歸宗後為父自會給你安排一樁好姻緣,到時候便是兩府之內雙喜臨門。”
  卿塵怎也不料他有這番話,幾乎停步想了想,才醒悟到夜天湛的正妃和她的好姻緣之間有何關系,事情似乎突

然脫離了想象。
  待要抬頭作答時,已然到了外室,夜天湛正與鳳家大公子鳳京書說話,含笑的眼神明若朗月,輕輕帶往她身上

,眸中眼底浸透了溫柔神色,毫不避諱的看著她。
  一時間無語,卿塵只好對他靜靜的回笑,隨即低下了頭。
  鳳衍見到此情此景便當女兒家聽到此事害羞,亦深深帶了一笑,端得意味深長。

  紫籐花輕是誰家

  清燭爆開了燈花,輕輕的“辟啪”一聲。
  卿塵抱膝坐在榻上,怔怔的望著不遠處的銅鏡,每當看到這樣的面容,依然心中模糊,不知是誰,不知身在何

處。
  雪膚花貌映了燭火,籠上淡淡的嫣紅,竟有種莫名妖冶的美麗,她安靜的想著還有什麼地方可去,還有什麼路

可走,並不是每一個明天都可以輕易決定,但凡事卻必然要有選擇。
  一個人想到夜天湛的時候便恍惚的以為,命運給了她那般殘酷的事實,或許又在另一處還給她近乎完美的補償


  她在愛或者恨的縫隙間輾轉迷惑時,夜天湛一顆心如同萬裡晴空般坦蕩蕩的呈現在面前,溫潤卻又絲毫不加遮

掩。
  看在眼裡,以為可以欺騙自己沒有感覺,實際上僅僅是自以為無視便是不存在罷了。
  今日鳳衍一句話,像是裂開了帷幕將所有東西推到台前,他的眼神、話語、笑容,無可回避的從壓抑最深的地

方湧起,瞬間和記憶中的美好重疊在一起,分不開。
  這樣美好的機緣,她知道只要伸出手,他會毫不猶豫的握緊她,他一直在等著她。
  在麻木了很久很久以後的記憶中回頭,曾有疼痛像潮水一般趕上,幾乎使人溺斃。她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再

一次伸手去觸摸美好,同樣的美好,背後的痛苦和丑陋又是否相同?
  想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又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呢?
  沒有人知道。
  想的累了,靠在枕塌間慢慢的睡去,似乎感覺夜天湛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樣雲淡風高的微笑,湛藍無垠。
  醒來時錦衾的溫暖讓人身心松散,卿塵起身將桃木花稜窗推開一道細縫,帶著雨意的微風悄悄的流瀉進來。
  外面零星的飄著飛雨,頗有了秋涼的意味,心中像是無端多了些什麼,淡淡的又沉沉的。
  花廊那處,靳妃帶著侍女素兒正向這邊走來,卿塵看著這個秀美女子隱約的身影,想像著夜天湛的微笑,比翼

雙飛舉案齊眉,靳妃才是應該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吧。
  突然間感慨湧起心頭,一個人的心,要承受別人的分享,一個人的愛,要分成幾份來周旋,換作了自己,是絕

不會接受的。拋開所有不論,她絕不會去分享其他女子的幸福,何況這個人如姐妹般待她。想到這裡,心中陡然輕

松了許多,自嘲似的笑笑,枉自還輾轉反側,其實只是參不透罷了。
  木蘭色仕女羅裳的襯托下,靳妃舉手投足間有份高貴的溫婉,見了她微笑著道:“卿塵,有件喜事跟你說。”
  卿塵微微怔神,問道:“什麼喜事?”
  靳妃從素兒手中接過一個鳳雕玉盒,吩咐她:“你先下去吧。”
  卿塵取盞斟水,添了閒時曬制的桂子茶,水氣一起,桂子香熏氤氳了整個屋子,便猶如靳妃雍容端莊的微笑。
  靳妃將盒子擱到她面前,說道:“你打開看看。”
  她依言接過笑道:“是什麼好東西給我?”一邊打開玉盒,白緞上襯著串晶瑩剔透的藍水晶。
  海藍寶!她雙眸微微驚凜,這是她正尋找的東西,集齊了水晶串珠或許便有機會發動九轉玲瓏陣,如此清透無

暇的海藍寶,是水晶中的極品。
  抬頭望向靳妃,靳妃柔美的眼中淡淡的,一瞬間帶著極隱約如同錯覺般的輕暗,卿塵心中電念百轉,輕輕將玉

盒合上,說道:“好漂亮的串珠。”
  靳妃白玉般的手指撫上玉盒,將它打開,晶藍色的寶石流動著清淡光澤,她慢慢說道:“這串冰藍晶是殷氏家

族的珍寶,貴妃娘娘囑咐七爺,說是傳給湛王妃。”話說到此,抬眼看定了卿塵。
  卿塵和她四目相對,而後一笑,道:“之前都沒有看到你戴。”
  靳妃松手,盒蓋輕輕滑落,合了起來。她用著那樣很淡很淡的語氣說道:“我只是七爺的側妃。”
  卿塵有些意外,沒有人和她提起過,她一直以為靳妃是夜天湛的正妻,蹙眉說道:“可是在我心中,你是七爺

唯一的妻子,什麼正妃側妃。”
  靳妃細致的眼光流轉卿塵臉上,卿塵眸中清澈神情讓她心中似乎被什麼重物按壓過去,沉沉的,卻亦坦然而親

近。她深深的歎了口氣,但是有些話又不能不說。
  “卿塵,我也不說多余的話了,”她明眸一笑:“七爺的心思,其實你我心裡都清楚,今日便是他要我來問你

,可願入這家門?”
  單槍直入,沒有了遮掩,卿塵雖然隱約預料到可能會有這樣一天出現,乍聽到此話還是無比的尷尬。一時無語

,纖細的手指輕輕敲動在桌案上,發出細微的聲音,一聲聲撞進靳妃心裡。
  時間太長,靳妃等得忐忑,忍不住又道:“卿塵。”恰好卿塵此時也抬頭道:“姐姐。”
  短短相視一笑,靳妃便移開了目光,只道:“你說。”
  卿塵目中有著因某種決斷而顯現的清利,低聲說道:“要我說,他於此事上實是萬般不該。”
  靳妃愣愕萬分,不由抬頭:“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6#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5:50 | 只看該作者
  卿塵搖手阻止她,眸色澄明如水,淡淡看著身前:“我並非是想指責他的不是,從來沒有人像他待我這樣好,

我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我會一直記著,但此事卻不同。倆人之間一旦認定了對方,便該情深意專,我心裡只能容下

一個人,他若有心也只能有我一個。三房六院妻妾成群,即便天下人盡如此,我也無法效仿娥皇女瑛共事一夫。”

見靳妃望來的眼中滿是驚訝,她清淡對她一笑,再道:“再者,他要你來問此事,又於心何忍?你是他的妻子,他

本就該一心一意對你,現下竟要你來問別人願不願嫁給他,他難道不顧你的心?天底下哪個女人願將自己的丈夫拱

手與他人分享,自己還要從中穿針引線?姐姐你嫻淑大度能忍得下如此,我卻受不了。”
  靳妃聞言,眼中微微一酸,歎道:“我只是靳家庶出的女兒,能嫁得七爺做側室已然足矣,難道還能求他只有

我一個?今天便不是你,明天也自會有別人,湛王的正妃,總還是要有的。”
  卿塵淡淡笑道:“我更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能做什麼王妃?”
  靳妃道:“你若認了鳳相為父,封為湛王妃則是門當戶對。七爺為此沒少費心思,那日也是因他親自問了鳳家

曾走失過女兒的事,鳳相知道後即刻讓鸞飛姑娘上門拜訪,如今看來十有八九不會錯。”
  “是嗎?”卿塵鳳目微挑道:“那若我並非鳳家的女兒,是不是即便跟了他,也只是他妻妾中的一個,永遠要

仰視他,永遠也不能和他並肩而立?”
  “並肩而立……”靳妃幾乎被這樣的想法震驚,即便是仕族女兒地位尊貴,也無法同男子相提並論,誰曾又有過

和男人平等相處的想法?
  卿塵並不奢望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笑中有絲雋然清傲,說道:“卿塵魯莽,但這句句是肺腑之言,我的心意

,姐姐當明白了。”
  靳妃道:“卿塵,你與我真心,我也說與你我的真心話。確如你所說,沒有哪個女人不想獨占自己的丈夫,但

皇族之中,自天帝之下哪個又不是有妻有妾,這是我們女人的命。遲早有一天,這府中會娶進一位正妃,你在湛王

府時日雖短,但從進府的第一天,他便對你百依百順,我們姐妹倆更是投緣,我其實也是為他想,為自己想,所以

寧願進府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別的女人。你和他也是情投意合,如何不願答應這門親事?”
  卿塵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對他……”話到嘴邊只覺得言詞混亂:“他和我的一個……朋友長的很像,我常常

會把他當做是他,會給我很奇怪的感覺,雖然有時候和他比較談的來,但不是那樣的,僅僅是……親切。”亂七八糟

說完了這些,她愣愣的盯著窗外飄零的細雨,心中就像是初見夜天湛時的那種感覺,酸甜苦辣喜怒哀愁一應俱全,

一時間沒了言語。
  靳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凝視她半日,突然歎了口氣:“這冰藍晶留在你這裡,你便自行斟酌吧。此事並非勉

強的來,我也不能多說什麼。”說罷,靜靜起身:“我先回去了。”
  卿塵站起來,遲疑說道:“姐姐,對不起。”
  靳妃道:“這句話你要自己去對七爺說。”
  卿塵搖頭:“不是,我是對你說,或許……我也自私任性,我……”
  “卿塵。”靳妃低聲說道:“你不必對我抱歉,只要是他能高興,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希望你能答應他,

他是真心待你。”
  卿塵送走靳妃,對著晶瑩四射的冰藍晶默默出神,指尖滑動在冰藍色的圓環中,一圈又是一圈,猶如層層心事

,無窮無盡。
  愛到不能愛,聚到終須散,繁華過後成一夢……
  這一條路,是走到盡頭了吧。
  她纖細的手指終於在案上用力一頓,將表情從苦笑當中拯救出來,拿起冰藍晶放回到玉盒之中,步向煙波送爽

齋。
  夜天湛並不在府中,她將那玉盒放在了書案上,又回房將多日來從這裡借走的諸多書籍一一取來,整齊的放回

原位。驚覺這短短時間,自己竟然從這裡看了這麼多書,有些東西還沒有看完,便站在那裡再翻了幾頁下去。偶爾

還看到夜天湛在眉邊頁腳的小注,想起當時和他在閒玉湖前笑談這書中種種,臉上淡淡浮起輕柔的笑。
  所有的東西歸於原位,就像從來都沒有動過。她又轉回房中將住了多日的房間一一收拾整齊,這些沒有任何一

樣東西是屬於她的,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和一支從竹屋取來的玉簪外,別無他物。
  而實際上,這些又何嘗是她的?她擁有的只是一個奇異的靈魂,在這裡沒有人會理解的靈魂。
  這使她想起那一日在水邊醒來時的感覺,孑然一身的迷茫。而今似乎也是一樣,孤獨的存在於不屬於自己的地

方,偌大的空間不知何去何從。她半揚著唇笑了笑,還有什麼是大不了的,當世界在自己眼前翻天覆地的那一瞬間

,心裡的承受能力早已經化為無窮大了。
  窗外雨淅淅瀝瀝一直沒有停,是個告別的好日子,她暗自想。

  已是秋窗秋不盡

  案上靜靜的放著四只翠色暖玉杯,是那日夜天湛來找她品茶帶過來,便一直放在這兒的。
  這杯子說不得價值連城,卻雕的精巧,用了四塊水頭清透的綠翡琢成“梅、蘭、菊、竹”幾樣雅致的花色,玲

瓏精巧賞心悅目,是夜天湛頗為心愛之物。
  卿塵怕有損傷,不敢亂放,便將它們細細清洗了一番,裝好後打算去尋人來收走。
  一日的秋雨使得天色沉暗了許多,風吹雲動灰蒙蒙的塗滿天穹。偶爾有幾片尚見青翠的葉子禁不住風吹雨打,

落到撐起的紫竹油傘上,遮住了工匠筆下精美的蘭芷,只是雨意瀟瀟。
  她低了頭緩步穿過本是花木扶疏的長廊,見那紫籐花飄零一地,往日芬芳依稀,卻已不見了馥郁香彩,沿著這

九曲回廊蜿蜒過去,星星點點殘留著最後的美麗。
  她在回廊處立了片刻,抬頭去看細細飄來的雨絲,心中忽然被什麼牽扯了一下。
  不遠處回廊盡頭,有人負手身後,站在通往凝翠亭的那座白玉雕琢的蓮花拱橋之上,和她一樣靜靜的望向漫天

細雨。那一如既往的湛藍晴衫,像是破雲而出的一抹晴朗,卻不知為何在這秋雨中帶了些許難以掩飾的憂郁。
  卿塵駐足不前,猶豫著要不要先回房去,夜天湛卻在她望過去的那一瞬間轉身過來,看向了她。
  不遠亦不近的距離,倆人誰也沒有動,隔著閒玉湖寂靜相望。一時間四周仿佛只能聽見細微雨聲,在整個天地

間鋪展開一道若有若無的幕簾。
  莫名的就有種酸楚驀然而來,卿塵手中握著的紙傘輕輕一晃,一朵紫籐花悄然滑落,輕輕的跌入雨中。
  第一次見到李唐,就是在這樣的雨天,他低頭幫自己揀起筆記那一瞬間的微笑,留在她心中很久。她很想現在

就找到李唐問他,那時候你曾有過的微笑,究竟是為了什麼,就在那一個凝固的剎那,是不是僅僅是因為遇到了我

而微笑,抑或是,其他。
  這裡是你的前世嗎?那麼我是今生的我,還是前世,是恨的我,還是愛的?
  她搖頭苦笑,終於舉步向前走去。
  夜天湛在拱橋之上凝視卿塵自淡煙微雨中緩緩而來,紫竹傘下水墨素顏仿若淺淺辰光,雨落如花,花爍如星。
  依稀仿佛,在遙遠的不真切處曾經有這樣一個女子向自己走來,那樣確切卻又如此的虛渺。是什麼時候,這個

人就在自己心頭眼底,不能不想,不能不看?
  是她在楚堰江上撫琴揚眉弦驚四座時?
  是她在自己懷中疲憊柔弱楚楚不禁時?
  是她在黃昏月下悄然佇立對月遙思時?
  是她在閒玉湖中黯然落淚以酒澆愁時?
  還是她面對天帝深威穩秀從容沉靜自如時?
  抑或是當見她在白馬之上笑意飄揚英姿颯爽,看她在書房燈下的美目流轉瓏玲淺笑的一刻。
  世上百媚千紅弱水三千,獨有這一人像是注定了如此,注定要讓你無可奈何。
  待到卿塵自傘下抬起頭,夜天湛唇角露出了微笑,一如千百次的天高雲淡,無垠萬裡。
  他沒有遮傘,發間衣衫已落了不少雨,卿塵卻沒有從他身上感到一絲狼狽,風姿超拔泰然自若,仿佛是一塊被

雨水沖洗的美玉,越發清透的叫人驚歎叫人挑不出絲毫瑕疵。
  雨比方才落的急了些,卿塵將手中的傘抬了抬,想替他擋一下雨,卻又覺得這樣的動作過於曖昧,一柄紫竹傘

不高不低的停在兩人之間,光潔的傘柄幾乎能映出兩人的影子,進退不得。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7#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6:03 | 只看該作者
  夜天湛看著她一笑,開口道:“凝翠亭中賞雨,也是別有景致。”說罷轉身舉步,卿塵靜靜和他並肩而行。
  “這幾日總是有些事忙,不日四哥五哥大軍便將歸朝,禮部就要著手籌劃犒軍,繁雜的很。”像往常一樣,夜

天湛看似隨意的和她閒聊一日朝事,像是理清自己思路,也時常聽她些意見。
  這麼多天了並未覺得不妥,現在反而察覺有些異樣。這些話,本是丈夫在外忙碌一天,回家在溫暖的房中松散

下來只有對妻子才會說的。大事小事有的沒的難的易的喜的煩的,有一個人傾聽著,賦予一個淡淡的關懷的笑容,

一句體貼的輕柔的話語,便足夠將整日的操勞盡去,安於相對一刻的欣然。
  而他將這樣的話對她說,他的妻他的妾都沒有能夠聽到這樣的他,只能遠遠看著他的瀟灑自如政績斐然,依於

他挺立的身姿。
  夜天湛見她盯著自己出神,低聲道:“卿塵?”
  “啊?”卿塵回過神來,對他抱歉的一笑:“禮部在你職中,那不是更忙了?”
  夜天湛若有所思的看她:“等五哥回來,我卸了京畿司的差事便可松散幾日。”
  卿塵點頭道:“你難得空閒,到時候該好好輕松一下。”
  夜天湛道:“往下深秋時分就到了縱馬巡獵好時候,咱們不妨去上林苑待上幾天,十二弟最近總說你騎術大有

長進,屆時可別讓他失望。”
  卿塵微微垂眸,對他說道:“可能真的要他失望了。”
  夜天湛笑道:“你的越影不是早贏過他的追宵嗎?。”
  卿塵搖頭:“不是,我是怕沒機會和他比試騎術了。”
  夜天湛眸中笑意微微一斂,看定了她。
  卿塵避開了他的眼光,去看那越來越急的雨幕。閒玉湖上隱約已見初秋的凋零,曾經飽滿的花朵卸了紅妝,急

雨打在殘存的荷葉之上,激起一層淡碧色的煙雨。
  “我是來向你告辭的。”許久的沉默,卿塵終於再開口道:“我想我應該走了。”
  這話音落後,兩人又陷入無聲的安靜之中。

  繁華過後成一夢

  卿塵輕輕的扭頭看夜天湛,卻猝不及防遭遇了他的眸光。那眼底仿佛被晴衫映透,清藍一片,這滿天滿地的雨

都似落入了他的眼中,帶著某些叫人無法琢磨的神情,叫人無法對視的溫潤和那一點兒深藏的無奈或者說,憂傷。
  而這一切只在瞬間,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淡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我魯莽了。”
  卿塵搖頭道:“抱歉,我並非有心讓你失望。”
  夜天湛面上早已恢復了之前的俊朗平靜,說道:“她沒有說清楚原因,所我想來找你,可走到這兒,又覺得不

知要問什麼。”
  卿塵手指隨著手中紫竹傘柄細致的花紋輕輕撫動,黯黯歎了口氣:“你我不是屬於一個世界的人,你要的我給

不了,我要的你也給不了,便不如不要破壞本來還有的美好。”
  夜天湛手微微一抬,又放了下來:“卿塵,你到底是誰?”
  聽到這話卿塵突然看起來很開心的笑起來,似乎無聲無形的在嘲弄什麼,她答道:“我也不知道。”
  夜天湛終於皺了眉頭:“你也不知道?我看不透你,連莫先生都看不透你,而你自己說不知道。”
  卿塵伸出手讓雨滴劈劈啪啪在手掌敲落:“是的,我不知道。”
  “那你要的是什麼?”夜天湛清平神色下不打算給她空隙逃避,再問。
  “我要的?”卿塵面無表情的盯著空曠處:“還可不可以回答不知道?”
  “不。”
  “那或者你該告訴我想知道哪方面。”
  “所有的。”
  “我只是要我想過的日子……”卿塵頓了頓,很認真的說:“和專一的……感情。”
  夜天湛的眼底微微一波:“因為這個?”
  就算是吧,卿塵扭頭問:“你給的了嗎?”反客為主,她覺得自己很殘忍,向一個人要他沒有並且也不能有的

東西。
  夜天湛的手握上了凝翠亭涼意十足的欄桿,卿塵清晰的看到他皮膚下微微突起的血管和手骨,洩露了他些許的

情緒。她很少看到夜天湛皺眉,但是現在分明看到他微緊著眉頭,大概從來沒有女子對他要求過這樣的東西,或是

用這樣的口氣說話,這是個很好的借口和方式。
  “我先回房了。”見他不回答,她放棄了詢問。
  “卿塵。”夜天湛在她轉身時低聲叫了她的名字。
  紫竹傘撐開一半,幾點雨斜斜的落上傘面。
  暮靄沉沉,卿塵回眸望他,見他目光遠遠的投向迷蒙天際:“你可知道,我娶的女子,本該是靳慧的姐姐?”

靳慧是靳妃的閨名,卿塵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此事,不解的搖頭。
  夜天湛從天際收回目光:“當朝靳家正室所出的二女兒,仕族之中有名的才女,靳慧的姐姐靳菲。我曾經很欣

賞這個女子,才華似錦,品貌端莊,當時父皇將她指做我的妃子,我們也算情投意合,天都之中相傳而成一段姻緣

佳話。可是她在大婚兩天前進宮,回府後引鴆自盡,當夜靳府傳出女兒暴病而亡的消息,我的妻子便換做了靳慧,

因是庶出封了側妃。”
  卿塵心裡一沉,從未聽說過他和靳妃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不由得問道:“她為什麼?”
  夜天湛嘴角輕輕牽動,似笑非笑:“我一年後方才知道其中緣由,只因她身患不孕之症,母妃知道後召她進宮

不知說了什麼,她便引鴆自盡去了。”
  卿塵一時沒從事情的荒謬中反應過來,夜天湛突然轉身直視她:“若是你,會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她幾乎被這句話問堵到,毫不猶豫的一搖頭:“我?怎麼可能?”
  夜天湛一笑:“所以說我要的你能給我。我身邊的所有女子,她們身上有著共同的一種難以明說的東西讓我厭

倦,似乎總是隔著很遠的距離,遠的人根本就不想去走。而你沒有,我從一見到你便覺得你就在身邊,但偏偏實際

上,你總是一步步躲著我,甚至轉身離開。”
  卿塵選擇了沉默。
  夜天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輕觸她的臉龐,用那溫潤如玉的聲音低低的問:“若我願盡我所能給你你想要

的,你可願答應?”
  他手心的一點雨水在卿塵臉上留下了細微的涼意,那一瞬間她仿佛只能聽到整個世界雨絲落下的聲音,淡淡的

,靜靜的,如同他語氣中的可以包容一切的溫柔。她被他說出的話震驚了,那短短幾個字後面意味著什麼她一時間

無法估計,在大腦幾乎變得空白時她輕輕向後退了一步,一陣細雨打來,讓她恢復了清醒。
  她抬眸,在雨中露出一個冷靜到可謂無情的微笑:“我不會,你也不會。我不會去傷害別人,你也做不到。”
  夜天湛收回手:“你怎知我做不到?”
  卿塵淡淡道:“因為你不僅僅是夜天湛,還是天朝皇子,更是多少人的七爺。”
  夜天湛愣了稍許,突然歎了口氣,而後揚起嘴角:“你的確和她們每一個都不同。”
  卿塵亦保持著微笑:“或許我可以看做這是你的誇獎。”
  “你可以不走。”風神如玉溫文爾雅,些許的情緒波動之後,他又變成了朝堂上眾人前的湛王爺。
  卿塵搖頭:“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很重要?”
  “或許吧。”卿塵想了想答道。
  “可要我幫忙?”
  卿塵再搖頭。
  “你曾說自己無處可去,此時又要去哪兒?”
  “我也說過天下之大,不是嗎?”卿塵暗擰眉心,每當夜天湛溫雅背後時現銳利,總需要你盡全力去招架,即

便這銳利是很久也難得一見,她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應付眼前這樣的夜天湛。
  夜天湛失笑:“看來我這裡是不能待了。”他自懷中取出那個裝著冰藍晶的小玉盒,遞給她道:“送於你的東

西,豈有收回之理?”
  卿塵看著他輕輕將玉盒托於掌心,她雖然很需要那串冰藍晶,但記起靳妃的話還是搖頭道:“靳姐姐說……”
  “這並非給什麼王妃所備,”夜天湛打斷她的話:“不過是送你而已。”
  卿塵皺眉,抬眸看夜天湛的神色。以這些日子對他的了解,每當他眼梢微微上挑之時,便是有什麼事情下定決

心不打算再更改,而現在這正是他臉上的表情。
  攤開手掌任他將玉盒放入手中,玉的微涼握上去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8#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6:18 | 只看該作者
  “無論何時,你可憑這冰藍晶在任何一家殷氏錢莊提取足夠銀錢,當我送做你的禮物。”夜天湛說道,他的母

親殷貴妃來自富甲一方的殷氏閥門,天朝銀錢流動十有過半與殷家有關,伊歌城幾乎所有的錢莊亦都在殷家名下。
  卿塵待要說不需要,卻又一想反正自己不去取用就是,何必當面拒絕他的一番好意,便說道:“多謝你。”
  夜天湛深深的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向亭外雨中走去,待到她身邊,腳步一緩,低聲歎道:“卿塵,我不管你是

誰,這世上只有一個你,但願有朝一日,這冰藍晶真的能成為湛王妃專有的飾物。”語氣中帶了無盡感慨,舉步沒

入雨中。
  卿塵失神的望著白玉橋上夜天湛越走越遠,雨意下漸漸模糊了的身影像是他的眼睛,淡淡的,無端的憂郁。
  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愛,幾乎比愛一個人還要難。
  情不重不生娑婆。紅塵之中偏偏有幾多執迷不悟,人人不得超脫一情字,生生世世千百年輪回的烙印,終究苦

苦難解。

    熙熙攘攘天涯行

  雨洗清秋,天高氣爽,秋日的天藍的有些不真實,看上去似乎總帶著深透的憂郁,
  白衣白馬,長街閒閒而行。卿塵置身伊歌城坊肆林立人來人往,卻對四周熱鬧視而不見,只是漫無目的穿梭在

人群之中。
  熙熙攘攘雲浮煙過,明明身在其中,卻仿佛看戲,荒誕無比。
  心情低落到極點,面對夜天湛時無比的冷靜自若,聆聽、微笑、回答和拒絕,將他置於身外,劃清界限。依稀

覺得那一刻大概產生了剎那快感,似乎竟是在報復李唐,那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她弄不清是不是真有這種想法,時而會把夜天湛當做李唐來看待,也當做了李唐來愛和恨。
  那種利刃劃心的滋味,她為之所痛過卻又殘忍的把這樣的痛加諸於他。他在說那句話時望來的眼神,眸底是怎

樣的深情。
  “若我願盡我所能給你你想要的,你可願答應?”
  他並不是可以輕易如此言諾的人,這句話中帶了多少放棄退讓,卻被她生生剝離,丟棄一旁。
  在被拒絕的剎那他用天生屬於皇族的高貴掩飾了什麼,風平浪靜的在她面前轉身,身後雨落滿湖。
  姻緣凌亂,究竟是他欠了她,還是她欠了她?
  是來世的他辜負了她才得今日無情,還是此生的她傷害了他才有來世背叛?
  這一切都在他轉身的剎那碎落成可笑的塵埃,那時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夜天湛,這一生,她虧欠了他。
  突然雲騁往身邊蹭了蹭,提醒她給一輛馬車讓開道路。
  卿塵從思緒中回神過來,想起當她問是不是可以帶走雲騁的時候,夜天湛不無感慨的道:看來這府中,反而是

雲騁和你最有緣。
  如霜似雪的歎喟絲絲的滲進心間裂開的一處,她幾乎是匆匆逃避開來,怕自己一回頭便要在他的凝視中推翻一

切決定。
  雲騁純淨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過來,卿塵拋開心事著眼打量四周,停留在一家殷氏錢莊前靜靜思索了片刻,卻

扭頭走入對街一家當鋪中。
  比較安靜的一間向陽街鋪,陽光射到門廳的一半便駐足不前,顯得屋中有些古舊的涼意。
  她帶著幾分好奇之心環視其中,前方櫃台上的老先生抬起頭來道:“這位姑娘可是有東西要當?”
  她見問,笑著取出那支玉簪遞到櫃台上:“請先生看看,這個值多少銀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老先生從

未見當東西當的這麼笑語嫣然的,不由得仔細打量眼前的人和東西。
  卿塵伸手在櫃台上半天,老先生看著她的手一直不語,許久方從她手掌處抬起頭來,目光在她臉上再打了個轉

,伸手接過玉簪道:“姑娘想當多少?”
  她垂眸一想:“先生能給多少?”不答反問,先摸摸底細再說。
  老先生頓了頓,道:“請姑娘稍候,待我問過掌櫃方好說價錢。”
  卿塵微覺奇怪,能在當鋪櫃台上的老先生都是一雙火眼金睛,怎麼一件小小玉器怎還去相詢掌櫃?卻不多會兒

,老先生自後堂回來,手中捧了一個小包遞給她道:“我們掌櫃給姑娘的價錢。”話語中略帶著幾分恭敬。
  她隨手一翻,見到幾張銀票,挑了挑眉梢,這老先生似乎是看定了她不會再討價還價,直接便取了銀票包好,

她也確實不打算多言,將銀票丟到懷中起身道聲謝走出門外,雲騁見她出來,輕嘶一聲湊上前。
  卿塵在上九坊尋了間衣坊進去,再出來已是綸巾束發窄袖白衫,從容上馬帶韁緩行,其人清雋文秀,雲騁神矯

如龍,在街道上引的人們頻頻側目,卻不知是哪家少年公子。
  似是正遇上什麼祭禱的日子,不少年輕女子在天後宮前兩株亭亭如蓋的大樹下笑鬧紛紛,將求來的簽語扔往枝

上,碧葉彩簽,裙袂飛揚,十分賞心悅目。卿塵勒馬略走慢了些,幾個女子偷眼看過,其中大膽的笑著抬手將什麼

東西丟上馬來。卿塵冷不防接在手裡,卻是個秀制精美的簽囊,她故意揚眉翩翩一笑,側身點頭施禮道:“多謝小

姐厚愛!”說罷將簽囊收入懷中。
  那女子竟也嫣然笑來,大方一福道:“神佛靈驗,願公子前程似錦!”
  對面一片嬌語清脆,女子們召喚著結伴往天後宮中去了。伊歌城風流興盛民風開放,如此毫不做作的表達卿塵

只覺得十分有趣,一時卻也有些遺憾自己為何生是女兒身。此方世界入可登堂拜相,出可經營四海,與男子多少可

為之事,然女兒卻終究有些不同。
  她不欲在上九坊久待,催馬往中城走去,沿路經過天舞醉坊,再前行便是中二十四坊,楚堰江已近眼前。
  不遠之處,便見江上船只往來隱有喧聲鬧語,商旅忙碌人跡繁華,四處一片生機勃勃。她似乎突然面向了一個

新鮮的天地,放眼望去天高地廣,心胸中飛暢高遠神氣陡清。
  正往江邊走去,耳聽“嘩”的一聲,眼角忽見水跡潑來,她急忙帶韁旁避,但饒是如此那水依舊合身灑上,將

她一邊衣擺濕個半透。她蹙眉不悅往旁邊看去,卻是路邊一幢雕梁高樓中有人潑水出來,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

見狀匆忙上前,頻頻作揖道歉:“樓中下人一時疏忽,還望公子勿怪,抱歉抱歉。”
  伸手不打笑臉人,卿塵見他不斷陪罪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微笑道:“不礙事,一套衣服而已,只是以後還是不

要往路上潑水的好。”
  那男子說道:“公子說的是,在下定當好好管教他們。不知公子府上遠近,衣衫濕成這樣甚不方便,若不嫌棄

便進來稍作歇息,喝杯茶水換洗一下,也讓在下陪個不是。”
  卿塵見濕著衣服也不好在街上走,點頭道:“如此……倒要麻煩兄台了。”
  那男子笑道:“在下姓謝名經,是這歌坊的主人,公子裡面請!”
  “寧文清有幸結識謝兄。”卿塵依禮報上姓名,卻是化了本名。她舉步抬頭看去,見那高樓之上金匾行書“四

面樓”,其樓不若天都其他建築,環成矩形而起,南面臨江,北接商鋪,前連上九坊,後向中二十四坊,倒真是個

四面來客的好地方。但走到門前看到一張紅榜,卻是主人出售歌坊的告示。
  謝經見她駐足看去,問道:“公子可是對此感興趣?”
  卿塵道:“謝兄這四面樓開門便迎八方客,無論做什麼生意都是得天獨厚,如何竟捨得賣?”
  謝經搖頭道:“公子有所不知,近日天都歌舞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多少地方都撐不下去,紛紛關門售地了。”
  “哦?”卿塵眉梢淡掠:“可是因天舞醉坊的緣故,牽連了下來?”
  謝經意外說道:“看來公子倒也知道些,天舞醉坊一封,京畿司直接會同刑部連續查禁,弄得處處門庭冷落。

連衛尉卿郭其都被革職流放,現在既無人敢開門經營也無人敢上門花銷,這行生意恐怕是不能再做。”
  卿塵隨口道:“謝兄此言差矣,此時正是應該買進而非賣出,歌舞坊的生意壞不了。”
  “公子何出此言?”謝經探尋的看向她,問道。
  卿塵心中忽然一動,笑問。“謝兄可有意與我做筆生意?”
  謝經倒不急著問是何事,只道:“難得你我一見如故,咱們不如裡面談。”
  入了四面樓,謝經譴人帶卿塵換了干淨衣衫後,請至樓上奉茶,方才說道:“寧公子剛剛所說,在下願聞其詳

。”
  卿塵淡淡啜了口茶,天舞醉坊一案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夜天湛雖然有些事情不便對她直說,但她也看的明白。

此次案子說是奉旨嚴辦,烏雲密布下晴天霹靂,但到了雨落之時卻只能飄灑幾層滋潤無聲。或是因為著實不能想到

,歌舞坊等商行中內臣、外戚、仕族、閥門等等各方勢力早已交錯盤結根深蒂固。夜天湛本人賢德之名冠蓋京華,

多年來儼然是這些朱門顯貴唯馬首是瞻的人物,其樹泱泱枝繁葉茂,砍些枝葉無妨,但再深進去動到主干根本,割

落之時如剔骨肉,如何不逼的他棄刀收劍。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9#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28:17 | 只看該作者
  自那日在煙波送爽齋之後,卿塵便極少再聽到他提起相關之事,反而有時看他進保奏的本章,朝中大概已落了

一波高浪,亦在他翻轉的手腕下慢慢恢復如常。
  她微微笑了笑,抬頭對謝經道:“歌舞坊這種生意,在伊歌城中絕不會銷聲匿跡,此時只是浪入低谷,一旦過

去便會直攀一個高峰。諸家紛紛放棄出售正是價錢低迷的好時候,謝兄若有膽量,不妨趁機收購,是一本萬利的買

賣。”
  謝經道:“寧公子怎敢言定歌舞坊會再行興盛?”
  卿塵鳳目一揚,說了個字:“賭。”
  “賭?”謝經皺眉。
  卿塵氣定神閒的說道:“生意經營十有八九是賭,只要明白自己憑什麼下注,下多少注求多少利,要贏也不是

什麼難事。”
  謝經問道:“那公子又憑什麼下注呢?”
  卿塵眸光清明,略微銳亮:“憑我所知所想。謝兄若無意經營此事,不如你我尋個別的合作方式,我每月付紋

銀五百兩的租金,你將四面樓完全交於我打理,此後每月四面樓的盈利你從中抽取三成。換言之,謝兄依然是老板

,在下不過是一個經營人。但半年後我若想買下四面樓,謝兄需按現下告示的價錢將此樓出讓於我。”
  謝經放下手中茶盞,望向她道:“外面告示的價錢,公子可看清楚?”
  “紋銀五萬兩。”卿塵說著,嘴角勾起淺笑。
  “公子既然有意買下四面樓,為何此時又不買,要待半年後?”謝經再問。
  卿塵坦然說道:“謝兄是痛快人,問的直爽,在下也坦白相答。目前我手中並無多少銀錢,需要先用四面樓三

個月,來賺買樓的錢。”一支玉簪,居然當了紋銀五百兩,這本已是出乎意料的收獲。但黃金有價玉無價,她只能

懷疑自己大概看走了眼,那玉簪說不定是不錯好貨色。
  此言一出,謝經不由皺眉,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半年以四面樓賺紋銀五萬兩?”
  卿塵搖頭,更正道:“不是五萬,是八萬,還要加上謝兄三成的利潤和在下所獲。”
  謝經緩緩審視卿塵,卿塵笑意清雋,鳳目生輝,淡淡看進他眼底。
  對視片刻,謝經輕彈了彈衣衫說道:“謝某經營半生,少有見公子如此奇特想法之人。”
  卿塵笑道:“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各盡不同方有人間百態,若都同出一轍,豈不無趣?”
  謝經聞言亦笑:“單憑公子這份氣度,在下便十分佩服。只是可否聽聽公子究竟要如何經營?”
  卿塵眸中光玉般清靈一轉,說道:“若謝兄願意將天舞醉坊購下,說不定利潤會更大些。”
  “還請詳談,在下洗耳恭聽。”謝經道。
  卿塵緩扣茶盞:“如今天朝外退突厥內安民政,海內升平四境來朝,盛世之興數年之內可有保障。伊歌城乃天

都中心,大治之下有多少高門清貴仕族風流,歌舞游獵華賦清談,他們現在是日興奢靡但求風雅,天都之前的歌舞

坊奢華是足夠了,但卻便欠這個雅字,不妨改改風格,由動而靜,以靜求利,卻也正好不張揚著為朝勢所顧及。但

是當然,歌舞坊本就圖個熱鬧,謝兄如果願意買下天舞醉坊再推一個別致的熱鬧,便更可以廣收財源。”
  謝經聽的入神,此時問道:“所謂別致的熱鬧,又指何事?”
  卿塵站起來,步到窗邊遠遠看去,入目處練空如洗一望無垠,其下商客過往中有胡女身姿高俏,風情搖曳,十

分引人注目。
  她看了一會兒說道:“中原雖與漠北、西域諸國屢有戰事,但各自百姓卻隨著商旅貿易逐漸交融,謝兄沒發現

最近伊歌城中胡商胡女都十分多嗎?”
  謝經亦上前憑窗而望,說道:“確實如此。”
  卿塵道:“中原之舞飄逸華美,西域之舞熱情妖嬈,漠北之舞奔放豪邁,南番之舞明快多姿。其余不論,眼下

前來伊歌城中的這些胡女豈不是一道新鮮的風景?她們多數為離開荒野大漠而來此阜盛之都,並沒有太多謀生之路

,但其本身卻也便是出路,是機會。若以她們經營歌坊,不但奪目亮眼,而且亦使能伊歌城中除去不少混亂的因素

,朝中應該也不會多加干涉。”
  謝經暗中將她斟酌打量,沉思說道:“寧公子不但深知天都朝勢,胸中所見所聞看來也頗為廣博,公子深藏不

露,倒叫謝某十分好奇。”
  卿塵修眉微挑,扭頭笑道:“謝兄又如何不叫在下好奇,這四面樓雖好,但紋銀五萬的價錢也著實離奇了些,

謝兄怕並非真的想賣此樓吧?”
  謝經一愣,隨即呵呵笑道:“與公子相交如飲甘飴,謝某對這賭局動了心,還望日後合作愉快!”
  卿塵瀟灑一笑,抱拳相禮,便是交了這個朋友。

  歌舞升平今宵曲

  四面樓台榭錯落,中有高閣,卿塵喜歡入夜時分坐在樓閣的屋頂上看伊歌城。夜幕下的城池燈火輝煌,比起白

日的雄偉壯闊更多出幾分神秘的味道,隱在暗處的熱鬧格外誘人,時而也會有溫暖的感覺。
  隔著夜色沉沉情景多少會有些不真實,卻也正因如此方使人願意沉迷一刻,想想看不見的燈影深處有著怎樣的

紅塵人間。
  自此處望去,眼前點點燈火中最盛亮處便是曾經一度死寂的天舞醉坊,如今歌舞燦爛,熱烈喧嘩,寶馬香車賓

客盈門。除了開始一段時間打點布置外,生意步入正軌後卿塵並不經常過去,天舞醉坊名義上的坊主是素娘。
  素娘幫謝經在四面樓打理事務已有多年,心思細密聰慧精明,天舞醉坊中清一色的胡女在她手中調教的十分妥

當,令人放心。在歌舞坊最低迷的時候,卿塵同謝經一起策劃打算積極准備,果然不過月余的時間,天都中便慢慢

恢復了往日紙醉金迷的升平。天舞醉坊便在此時重整旗鼓,其獨特的舞姿新奇的曲目如同一股異域來風席卷伊歌城

,亦將其他歌舞坊帶的一振,先前那場變故如此悄無聲息的淡化了下去。
  卿塵將目光自遠處收回,眼前的四面樓卻安靜,透過琉璃燈火只能依稀聽見低聲淺語,絲竹清幽,少有人能想

到天舞醉坊和四面樓是同一人在經營。
  四面樓裡能歌善舞的女子反並不是最出色的,這些時日卿塵自原來的女子中挑選聰慧者親自指點,以仕女的標

准講解詩賦嚴格談吐,教習琴棋書畫酒藝茶道,有些靈氣的女子幾經點撥立便見不同。為了教,她自己亦學,隨時

應付鶯鶯燕燕們公子長公子短的詢問,自覺詩書琴棋大有長進,獲益匪淺。
  如今的四面樓樂而有舞悅目,靜而有茶盈香,有酒醉人而不頹敗,有美相伴而不荒淫,堪稱品格高雅,意趣清

新。此處來人並不十分多,但不是一擲千金的高門貴族,便是盛名在外的墨客鴻儒,慢慢便在天都創出清名。
  卿塵此時剛剛在樓中的小蘭亭奏了一曲琴,白日裡翩翩佳公子,晚上迤邐雲裳重紗後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震驚

四座,四面樓之所以能名聲鵲起與此不無關系。而對謝經那裡她只說是請了妹妹文煙過來相幫,謝經從未真正見過

所謂“文煙”,卻似並不相疑,便連問也不多問一句。
  入秋之後夜風已漸寒,卿塵微微抬頭,凝眸時點點清光落入眼中,輕閃著亙古不變遙遠的記憶。她想起不久之

前曾在一個孤單的夜晚,也是這樣獨自坐在星空之下,那時候她抬頭看到了一雙深邃的眼睛,星空廣袤寂然無聲落

入其中,帶著清冷的安然。不知現在這雙眼睛的主人是否平安,在伊歌城中或許有一天還能相遇,倒也是叫人思之

愉悅的事情。正自顧微笑,身邊突然有人說道:“文清,你果然在這兒。”
  她被嚇了一跳,卻不必回頭便知道是謝經,這人走路似乎從來不帶聲音,她甚至懷疑他上這屋頂不是像自己一

樣從閣樓沿著梯子爬上來,而是飛上來的,苦笑道:“拜托謝兄以後出現的時候先有點兒聲響,否則總有一天我會

被嚇死。”
  謝經笑道:“改日我上來前先在下面敲鑼打鼓知會文清。”
  卿塵明眸輕挑:“那說不定明日伊歌城便會傳開,四面樓新多了耍猴的節目,謝老板親演,三文錢一場,精彩

的很。”
  兩人如今稱兄道弟甚是熟絡,言語調侃謝經一笑而過從不介意,在她身旁坐下:“聽說你又買了間歌坊,如今

歌舞坊的價錢已不似之前,似乎不是時候吧。”
  卿塵看著夜幕燈火一笑:“我正要和你說,這筆生意可能是賠錢的買賣,所以我打算自己經營,免得連累你。


  “哦?你不是說過在商言利嗎,方不方便告訴我是什麼生意賠錢你也要做?”謝經問道。
  卿塵說道:“那間歌坊的地方我是想做醫館,設法將天都醫術獨到的大夫集於一處,治病救人。這不是容易賺

錢的事,或者連帶其下再開間善堂,如此還要賠錢。”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30#
 樓主| 發表於 14-10-2009 10:31:50 | 只看該作者
 謝經奇怪道:“怎麼會突然想起開醫館?”
  卿塵將手閒閒的搭在膝上看了看,說道:“我既自幼學了一身醫術,便不想浪費。何況銀錢之物沒有賺盡的時

候,如今算算小有收獲,不妨取之何處,用之何處。”
  謝經道:“你不會是要從四面樓的生意中抽身吧?”
  卿塵扭頭笑道:“這麼賺錢的生意,我怎麼捨得?”
  謝經看向下面庭院,玩笑道:“不是便好,不過如今這四面樓再這麼賺下去,只怕半年後我都不捨得出讓給你

了。”
  卿塵道:“不捨得便算了,我又不是非要買。”
  她漫不經心的語氣叫謝經有些愣愕:“當初你我有契約在先,我說不賣難道你便算了?”
  卿塵道:“這四面樓和天舞醉坊裡裡外外哪裡不是你和素娘在操心,謝兄所做早已超出那一紙契約。再者,經

營有利,交友卻有趣,我當謝兄是朋友,朋友不願的事我絕不勉強。你若是不想出讓四面樓,咱們那契約便當作廢

。”
  謝經眼中微微一震,四面樓目前日進斗金炙手可熱,卿塵竟說的如此輕松,他略沉默了後說道:“商場江湖中

經歷這麼多年,文清是我第一個佩服的人,得友如此可抵十座四面樓。你既有義,我自不會言而無信,這四面樓隨

時可以過到你的名下。”
  卿塵沒在乎的一笑:“半年之期尚早,謝兄急什麼?”
  說話間隱約聽到一陣樂聲,聲音輕遠如飄渺在黑夜中幾不可聞,但卻又似清晰如在耳邊,卿塵凝神聽了聽,似

乎不是四面樓的樂聲,奇怪問道:“你聽到了嗎,這是哪兒來的聲音?”
  謝經扭頭笑了笑:“不甚清楚,或許是哪家歌坊吧。對了,素娘方才譴人來找我,我去天舞醉坊那邊看看。”
  卿塵便站起來道:“你去吧,這邊有我。”
  上午時四面樓人少安靜,卿塵自樓上下來,吩咐備馬出門。
  前庭低案前,幾個身著對襟仕女裙的女子正明明媚媚聚在一處,執筆鋪墨,你一言我一語笑說著什麼,倒叫這

兒顯得格外趣鬧。
  卿塵看過去,正有個女子將玉紙鎮往案上一拍站起來嗔道:“哎呀!不玩了,不玩了,你們幾個定是合伙兒算

計我。”
  眾女子笑道:“快看,蘭□輸急了要賴!”卻都抬頭見著卿塵,紛紛邊施禮邊笑問:“公子來了,蘭□你羞不羞

!”
  卿塵笑著看她們道:“在干什麼,這麼熱鬧?”
  蘭□忙請卿塵入座,月眉細揚回頭道:“公子來得正好,看她們還得意,她們不知從哪兒弄了些對子好生難為人

,我都輸了幾局了,公子快殺殺她們的威風。”
  其他女子羞她:“拉公子來助陣贏了算誰的?”
  案前紙墨微香,輕粉箋箋珠璣秀麗,正是她們書下的巧對,卿塵瞥了眼道:“聯對子定是蘭珞贏得最多。”
  蘭□道:“可不是?每回都是她對的好,我們就不行,都贏了我一支翠笄去了!”
  一旁黃衣羽衫的蘭瓔抬手拎著兩粒紫玉晃動:“我這兒還有一副玉璫呢!”蘭□丟過羅帕笑啐她,卿塵笑道:“

下注的游戲你也不多想想?若去和蘭珞比詩賦,和蘭璐比巧算,和蘭瓔比琵琶,你渾身上下不輸光了才怪。攻伐輸

贏得以己之長克彼之短,你怎麼不和她們下棋,誰贏得了你?”
  蘭□道:“她們就是棋盤上輸慘了才想這法子的!不行,公子一定要先幫我贏回這局。”說著將粉箋取到眼前,

卿塵見箋上寫道:虞美人穿紅繡鞋,月下行來步步嬌。
  “這上聯出的倒巧,意境也美。”她提筆輕輕過墨,見樓中另外幾個女子正在庭前荷花池旁引簫練琴,抬手往

那邊一指,對蘭□道:“下聯不就在眼前?”
  蘭□一時不得解,見她落筆書道:水仙子持碧玉簫,風前吹出聲聲慢。立刻拍手問蘭珞道:“你有虞美人步步嬌

,公子便有水仙子聲聲慢,服不服?”
  蘭珞道:“咱們幾個加起來也不能和公子比,你賴皮!蘭瓔方才出了一對我還沒想出來,公子幫了蘭□也得幫我

。”
  卿塵微笑道:“不妨說來聽聽?”
  “雨灑灰堆成麻子。”
  卿塵抬頭環目,略一思索,笑指那荷花池:“你們倒左右不離咱們院子,這個下聯仍在那處。”
  蘭□問道:“怎麼還是那兒?”卻是蘭珞看過去低頭一想,突然笑了起來。
  卿塵問道:“可有了?”
  蘭珞掩嘴低頭道:“有是有了,只不知和公子想的是不是一樣?風吹荷葉像……像……”
  卿塵替她吟道:“風吹荷葉像烏龜!”
  眾女子頓時笑成一片,蘭□邊笑邊說:“你們都輸給公子了,快快把翠笄玉璫都還我!”
  蘭珞道:“還也是給公子,你是別想了!”蘭□道:“公子又不是女兒家,要那些做什麼?”
  卿塵忍俊不住,偷偷支案而笑,她可正打算去當鋪贖自己那支玉簪。見她們鬧的不可開交,於是說道:“不陪

你們了,我還要出門去。給你們個上聯,誰對的上,這翠笄玉璫就當公子我送她。”
  “公子快說!”她們便催道。卿塵手中落墨生香,筆走龍蛇寫了一聯:日進月出雲多少。
  蘭□看著道:“這上聯似乎也不難啊。”
  蘭珞卻思索搖頭:“字上看去是簡單,但不好對呢,公子這上聯中一說了日升月落有雲其中的景色,又說了時

光流轉歲月變遷的過往,最難是其下還隱了一日一月收支算賬的問算,可要好好想想才行。”
  蘭□道:“收支算賬的事,那得找素娘去問。”
  卿塵笑著站起來:“隨你們找誰問,過會兒我回來若有了下聯,本公子另有賞。”說罷剛回頭,就聽堂前有人

道:“今晚留著小蘭亭,酒菜精致些,茶要你們的‘青衣’和‘絲竹’,最要緊是文煙姑娘的琴,都記下了?”
  樓中管事陪著一人進來,恭聲說道:“這就差人去辦,請十二爺放心。”
  她修眉驚挑,忙不迭的轉身衣襟一撩便重新坐下,蘭□她們見她神情奇怪,還未等問,夜天漓已看向了這邊,突

然微怔,接著叫道:“你,給本王回過頭來!”接著便大步走來。
  大呼小叫的真是個霸王,卿塵暗中歎氣,知道躲不過他,只好起身回頭對他道:“見過十二王爺。”
  夜天漓見她男裝的模樣愣了愣,又驚又奇:“原來你竟在這兒,居然這麼久也不……”
  卿塵怕他接下去再道破自己女子身份,連連作揖:“十二爺,有話外面說!”
  夜天漓疑惑的打量她身邊美女如雲,蘭□她們有認得他的急忙施禮問安,都悄悄看著不知究竟是何事。卿塵輕咳

一聲道:“看什麼,十二王爺難道比公子我還好看?都回樓上去。”
  眾女子向來對她言聽計從,聞言紛紛優雅起身依禮告退。衣袂飄揚羅步生姿一片釵鐶叮咚散去後,夜天漓在旁

早已笑的不行。
  卿塵頗無奈的等他笑完,說道:“我正要出門,十二爺若空閒不妨一同。”
  倆人舉步出了四面樓,上了馬夜天漓還滿面帶笑,說道:“你倒是會享受,這麼多美女也不想著送我幾個?”
  卿塵掃他一眼:“我四面樓的女子都是來去自願,你什麼時候聽說過送人的道理?”
  “這四面樓竟是你經營的?”夜天漓回頭看了看:“這裡那名滿京都的文煙姑娘……”
  “便是本姑娘!”卿塵干脆承認。
  夜天漓氣道:“我來過這麼多次你竟都瞞著!”
  卿塵道:“這不怪我,你自己看不出聽不出又能怨誰?”
  夜天漓“哼”的一聲:“你怎麼突然離開湛王府?我問了七哥幾次,連他都不知你人去了何處。”
  卿塵微微垂眸,問道:“七爺好嗎?”
  夜天漓道:“看上去不錯,我還沒見七哥不好過,但究竟怎樣你得問他自己。”
  卿塵也不語,到了那家當鋪面前下了馬,夜天漓奇怪問道:“你來這兒干嘛?”
  卿塵道:“前些日子當了件東西要贖回來。”
  夜天漓抬頭看了看,笑道:“你當東西居然當到殷家的鋪子來了,那不如直接當給七哥算了。”
  卿塵正舉步入內,聞言身上一僵,回頭問:“你說什麼?”
  夜天漓隨口答道:“這鋪子和對面錢莊都是殷家的產業,貴妃娘娘一族富甲天都,伊歌城中錢莊當鋪十有七八

是他們家的。”
  卿塵愣在當場,心中說不清緣由的來了一股無名火,難怪那麼普通的簪子竟能當出五百兩紋銀,原想不再受夜

天湛恩惠,不欠他人情,誰知到頭來還是靠了他才有今日。
  夜天漓見她皺眉不走,問道:“怎麼了?”
  卿塵氣道:“你身上可帶了銀票?”
  十二王爺出門向來懷中多金,點頭道:“有。”
  卿塵伸手:“借我三千,回頭還你!”
  夜天漓見她臉色古怪似有怒氣,隨手自懷中抽出幾張銀票:“什麼事用這麼多銀子?”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